第一章
1
破碎的皇冠
聚光灯如淬火的银刃,在舞台的丝绒黑幕上划开一道灼目的伤口。苏红霜最后一个腾跃落下时,右脚的舞鞋带突然崩断。她感觉脚踝一歪,疼痛如电流般窜上小腿,却在落地瞬间用二十年练就的本能调整重心,将失误化为一个即兴的旋转。
台下掌声雷动,评委席却传来骚动。红霜喘息着望向侧台,正对上傅临川阴鸷的目光。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攥着节目单,指节发白,昂贵的腕表在舞台灯下反射出冷光。
苏小姐,我们需要谈谈。比赛刚结束,临川就堵在了化妆间门口。他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赛事总监,决赛规定曲目是《天鹅湖》,你为什么擅自换成原创现代舞
红霜正用卸妆棉擦去眼尾的闪粉,镜子里映出男人紧绷的下颌线。柴可夫斯基的幽灵在十九世纪就跳够了。她转身时,发间的水钻随着动作簌簌作响,傅总赞助的是舞蹈,不是复制品。
临川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红霜闻到爱马仕大地香水裹挟着硝烟的味道。三百万赞助费买的是收视率!你知道直播时多少观众换台吗他声音压得极低,却让整个化妆间骤然安静,你的任性毁了这场商业秀。
商业秀红霜突然笑起来,腕骨在他掌心里发烫,那真抱歉,我只会跳真正的舞蹈。她猛地抽回手,梳妆台上的奖杯被碰倒,皇冠造型的顶部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走廊尽头传来记者喧哗,临川的助理慌忙拦住人群。红霜抓起外套从他身边掠过时,听见他冰冷的声音:合约第十二条,违规者承担全部损失。律师函明天会送到舞蹈学院。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红霜站在地铁口,看着自己映在水洼里的倒影被雨滴打得支离破碎。冠军奖杯在包里沉甸甸的,却压不住胃里翻涌的酸楚。她突然转向城西,红色帆布鞋踏碎无数个霓虹倒影。
废弃的工人文化宫像头沉睡的兽。红霜从消防梯爬进二楼排练厅时,月光正透过碎玻璃窗,在斑驳地板上铺出几何光斑。这里曾是她童年学舞的地方,如今灰尘在光束里起舞,仿佛时光的碎屑。
她脱下外套,赤脚踏上吱呀作响的木地板。没有音乐,只有雨敲铁皮屋顶的节奏。红霜开始旋转,越来越快,直到右脚的疼痛变成灼热的勋章。某个瞬间,她恍惚听见门轴转动的声响,却停不下来——此刻她既是舞者也是舞蹈本身,是燃烧的火焰也是扑火的飞蛾。
《雨巷》应该配上戴望舒的诗。
低沉的男声惊得红霜踉跄了一下。临川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肩上,领带不知何时松开了。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柚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他向前一步,月光突然照亮他眉骨的弧度,你刚才的舞步,每个停顿都在这句诗里。
红霜的胸腔剧烈起伏,汗水沿着脊椎滑进腰窝。傅总改行当文艺评论家了她伸手拢住散乱的长发,还是来送律师函的
临川没有回答。他走向角落那架积灰的三角钢琴,掀开琴盖试了几个音。走调的琴声像钝刀划过玻璃,却在《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旋律响起的瞬间,红霜的肌肉记忆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她踮起脚尖,手臂划出流畅的弧线。月光下,灰尘随着舞步升腾,宛如一场微型暴风雪。临川的琴技意外地好,错落的音符织成网,接住她所有即兴的跳跃与坠落。
当最后个音符消散时,红霜才发现临川就站在她身后,呼吸拂动她后颈的碎发。为什么改曲子他问,声音里没有了先前的锋芒。
因为真正的舞者...红霜转身时差点撞上他的胸膛,不得不仰起头,是用骨头和血在跳舞,不是按赞助商的剧本。
临川的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他突然单膝跪地,掌心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