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漂着无数半透明的蛆虫，每个蛆虫体内都嵌着订单编号——那是他这半年来所有点过的外卖记录。

    当第一个外卖员走到他面前，举起手中的金属夹子时，林默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警笛声。车库天花板的灯光亮起，他看见刚才的一切突然消失，潮湿的地面上只有他自己的脚印，以及那张写着苏晴在冷库的血字纸条，正在被雨水渐渐冲淡。

    手机震动，这次是条来自110的短信：接到红棉巷居民报警，称地下车库有异常声响。请立即离开危险区域，我们已定位你的位置。

    倒计时显示71:20:00，林默踉跄着往出口跑，路过消防栓时，看见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身后——那个穿黑色雨衣的外卖员正站在阴影里，慢慢摘下口罩，露出整张焦黑的面孔，左眼角有颗正在渗血的泪痣，和苏晴生前的位置一模一样。

    出口处的铁门突然关闭，林默转身，看见外卖员举起手机，屏幕上是美团的确认订单界面，收件人地址写着：红棉巷44号地下冷库，姓名栏是苏晴，而配送时间显示为：4月21日00:00，正是倒计时结束的时间。

    第二次订单已确认。外卖员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带着苏晴特有的尾音，这次，他们要取你的左眼角膜，用来给新会员续餐。

    林默感觉有什么东西贴上了后颈，冰冷的指尖划过他的眼皮，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排订单编号，最新的那个编号下，标注着角膜已预订。而远处的黑暗中，二十七个穿雨衣的身影正同步举起右手，露出掌心的碎骨片——每片碎骨上，都刻着不同顾客的名字，和他们各自的倒计时。

    第三章：腐食共生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

    林默盯着会议室的投影屏幕，PPT上的代码突然扭曲成蠕动的肉丝。坐在对面的产品经理张哥正在说话，可他的嘴巴里却卡着半片碎骨，每开合一次就发出咔嗒声，领口处渗出的淡红色液体，在白衬衫上晕成砂锅图案。

    小林小林！

    同事的手拍在肩上，林默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把钢笔笔尖戳进掌心，鲜血滴在会议记录上，晕开的痕迹竟与红棉巷44号地下室的地砖纹路一模一样。张哥的脸近在咫尺，左眼角下方不知何时多了道灼痕，和他在地下室看见的外卖员如出一辙。

    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去医院张哥递来纸巾，指尖划过林默手腕时，他清楚看见对方掌心刻着极小的订单编号——正是昨天在车库婴儿车上看见的那个。

    午餐时间，微波炉里的便当刚转半圈就自动断电。林默打开盒盖，腌制的鸡胸肉突然分裂成无数小块，每块肉上都浮出淡红色的倒计时数字，最小的那块正对着他，显示70:15:00。隔壁工位的实习生小吴突然发出怪笑，转头时脖子拧成180度，嘴里含着的饭团掉在键盘上，米饭粒竟组成该换食材了五个小字。

    电梯镜面映出林默苍白的脸。右眼下方的灼痕已经延伸到耳垂，皮肤表面凹凸不平，像是有活物在皮下蠕动。他摸向口袋，那块从外卖里吃出的碎骨片正在发烫，内侧的刻痕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苏晴的会员费，用你的脾脏抵。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美团发来的推送：亲爱的会员，您的专属食材已进入预处理阶段，点击查看实时监控。视频窗口自动跳转，画面里是红棉巷44号地下室，穿黑色雨衣的人影正在铁桌上切割什么，镜头拉近——那是半截人类的食指，指甲盖内侧刻着林默的工号。

    下午三点，运维部突然断电。黑暗中，林默听见走廊传来剁肉声，一下接一下，频率与他的心跳完全同步。当应急灯亮起时，他看见茶水间门口站着个穿雨衣的人，兜帽下露出的下巴处，焦黑的皮肤正裂开，掉出半颗带牙套的臼齿——和苏晴生前补过的那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