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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在二手交易APP上搜老式怀表,跳出的第一条推送就让我手指一颤——1965年上海表厂,黄铜表壳,走时精准。

    点开详情页,照片里的怀表指针停在7:15,和爷爷那块一模一样。

    我鬼使神差地按了我想要,半小时后,站在了这家藏在胡同深处的古董店门口。

    店主的絮叨声变得遥远:这是1965年上海表厂......

    记忆突然扯回2001年的清晨。爷爷的手像砂纸,磨得我手背发红。

    他捏着钢笔,在作业本上写下解放军,说:当兵时在枪托上练的,你得让字站起来。我歪歪扭扭地模仿,他皱眉:软塌塌的,像没骨头的蚯蚓。手腕悬起来!他的呵斥带着早酒的辛辣味。

    那年夏天,我六岁,开学前一天。爷爷把小黑板支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粉笔灰簌簌落在斑驳的漆面。他写陈字的耳朵旁时,钢笔水蓝的血管在手背上凸起,像毛笔洇开的飞白。

    爷爷,为什么你的字能站得这么直我戳着他抄的《沁园春·雪》。作业本上,我的名字歪扭地瘫在格子里。

    当兵时在枪托上练的。他掏出自卷烟,烟纸是废考卷裁的,背面还印着半道几何题。你爸像你这么大时,字都能......

    话被敲门声打断。穿着衬衫的年轻邻居探头:陈老师,能帮忙写婚联吗明儿要贴。

    爷爷鼻子里哼出一声,却已经拉开抽屉。

    他的砚台很特别,是炮弹壳改的,墨块磨下去会露出细小的铜锈。我看着他写百年偕老,毛笔在撒金红纸上沙沙作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现在的小青年,爷爷突然用笔杆敲砚台,上次有人让我写钞票多多,美女多多,什么玩意儿!墨汁溅到他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变成一群振翅的乌鸦。

    晚饭时清蒸鲈鱼冒着热气。我刚挑出根刺,筷子就被爷爷打落。1960年我在甘肃当兵,他腮帮子上的肌肉鼓动,炊事班煮皮带吃,指甲盖大的油花要全连分!

    鱼眼睛瞪着我,像他别在衣柜上的毛主席像章。那枚像章永远擦得锃亮,有次我用它刮糖人,爷爷的皮带抽断了笤帚把。

    深夜我被尿憋醒,看见堂屋还亮着灯。爷爷佝偻的背影投在墙上,正在批改作文本。案头摆着搪瓷缸,早酒的残液映出天花板上晃动的光斑。墨水瓶边躺着那块老怀表,表链断过三回,焊疤像串丑陋的蚂蚁。

    我蹑手蹑脚凑近,发现他正在我的造句本上批注。太阳像火球被他划掉,旁边批着缺乏新意。

    翻到下一页,却看见他补了行小字:但能晒死地里的害虫——1962年河南抗旱实录。

    窗外的杨树突然哗啦作响,惊得爷爷猛地回头。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看见我时骤然软化,抬手要摸我脑袋,却在半空僵住——那手上还沾着钢笔墨水,蓝得发黑。

    睡吧。他最终只是摆了摆腕子,怀表发出疲惫的咔嗒声,明天教你写解放军三个字。

    我跑回被窝后,听见砚台被重重搁下的闷响。

    月光透过窗棂,把墙上的三好学生奖状切成碎片——那是爸爸的,奖状右下角有爷爷用红笔画的五角星,比公章还鲜艳。

    2003年冬天,雪是从半夜开始下的。我趴在窗台上,看院子里的老槐树渐渐裹上银白。

    爷爷天不亮就起来了,厨房传来搪瓷缸碰撞的声响,混着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东方红》。他每天雷打不动要喝早酒——地瓜酿的土烧,又烈又浑,喝下去像吞了把烧红的钉子。

    多穿件毛衣。奶奶把围巾缠在我脖子上时,爷爷已经推着那辆绿色电动车在院里等了。车筐里垫着旧军大衣,后视镜上挂着个褪色的平安符,是爸爸当兵时从五台山带回来的。

    雪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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