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们最后一部作品,她的眼睛因这个想法而闪闪发光,你弹钢琴,我...尽我所能地舞动。不需要观众,不需要录像,只为我们自己。
陆沉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将是他们的告别之作,一场私密的、只属于两人的表演。他点点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
接下来的日子,陆沉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这部最后的作品中。他白天在医院陪伴苏沐,记录她对音乐的构思;晚上则回到公寓,将她的想法转化为音符。《永恒变奏曲》不同于他们之前的任何作品——更加抽象,更加自由,仿佛已经超越了形式的限制。
与此同时,苏沐的状况每况愈下。呼吸问题稍微稳定后,她的上肢功能开始迅速退化。先是右手完全失去精细动作能力,然后是左手的握力逐渐减弱。到陆沉完成《永恒变奏曲》初稿时,她已经无法自己进食,需要借助吸管喝流质食物。
但她的精神却异常活跃,对《永恒变奏曲》的每个细节都提出精确的建议。这里需要更柔和的过渡,她会说,或者这段旋律太规整了,打破它,像解构一支舞一样。
陆沉一一照做,尽管他知道时间所剩无几。
表演的那天,阳光出奇地好。陆沉征得医院同意,将一架电子钢琴搬进了苏沐的病房。他帮她换上她最喜欢的那件白色舞蹈服,尽管现在它松松垮垮地挂在她消瘦的身体上。
准备好了吗他轻声问,在钢琴前坐下。
苏沐点点头。她已经无法移动手臂,但脖颈和面部肌肉还能有限度地活动。这将是她舞蹈的全部工具。
音乐响起,陆沉的手指在琴键上跃动,创造出一种既熟悉又全新的声音。《永恒变奏曲》融合了他们所有合作作品的元素——《伊卡洛斯》的悲剧感,《坠落之前》的抗争,《沐》的温柔,以及某种全新的、超越性的东西。
苏沐闭上眼睛,开始舞动。她的头缓慢转动,颈部线条优雅地延伸,面部表情随着音乐变化——时而痛苦,时而宁静,时而几乎是喜悦的。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舞蹈,却比任何技术完美的表演都更真实、更震撼。
陆沉透过泪眼看着她,手指自动找到正确的琴键。他知道,这是苏沐最后的表演,也是她最伟大的作品——用仅剩的身体功能,诠释艺术与生命的全部意义。
当音乐来到最后一个段落时,苏沐的动作已经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但她坚持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微抬起下巴,嘴角扬起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微笑。这简单的动作包含了整部作品的精髓——即使在坠落中,依然保持飞翔的姿态。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病房陷入神圣的寂静。陆沉起身,跪在苏沐床前,握住她已经完全无法移动的手。
完美,他轻声说,就像你一样。
苏沐试图回应,但只能微微眨动眼睛。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浅弱,但眼神依然清澈,充满爱意。
陆沉知道,终点近了。他爬上病床,小心翼翼地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避开各种管子和导线。我在这里,他在她耳边低语,我永远不会离开。
苏沐微弱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满足。她的眼睛慢慢闭上,呼吸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慢,但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窗外,巴黎的日落将天空染成金色和玫瑰色。城市的喧嚣远远传来,生活继续着,美丽而残酷。
陆沉抱着苏沐,轻轻哼唱着《永恒变奏曲》的主旋律,直到她的呼吸最终停止,像一首歌自然结束在最后一个音符上。
一年后的同一天,巴黎歌剧院举办了一场特别的纪念演出。舞台上,六名年轻舞者——包括红发的艾玛——表演了《坠落之前》的简化版。他们中有的坐着轮椅,有的戴着助行器,但每个动作都充满力量和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