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百块的命运

    第一节

    城中村的黄昏

    陈默蹲在巷口啃馒头时，电动车电池又嘀地响了一声。夕阳把他褪色的蓝色工装裤照成灰扑扑的白，裤脚还沾着今早送粥时泼洒的米粒——那单爬了八层楼，客户开门时说了句谢谢，就算是额外奖赏。

    再撑半个月。他敲了敲鼓包的电池壳，塑料裂纹里漏出几丝焦糊味。这辆二手小电动跟了他三年，充电器换过五次，刹车线断过两回，仪表盘早就不显示电量，全靠他数着里程估摸。每天在手机地图上画满蛛网似的送餐路线，像只被困在城市网格里的蚂蚁。

    巷尾的二手市场飘来烤红薯的甜香，陈默抹了把嘴，把吃剩的馒头揣进美团保温箱。箱底垫着张皱巴巴的租房合同，下个月房租又要涨三百，而他银行卡余额刚好八百零七块。

    二手市场的铁皮顶棚下，各种旧物在暮色里泛着油光：掉漆的冰箱、缺角的麻将桌、车轮变形的儿童自行车。陈默在电动车区转了三圈，终于在角落看见辆灰蓝色的小羚羊——车身贴满褪色的卡通贴纸，后座绑着半块开裂的海绵坐垫，车把上的仪表盘蒙着层黄渍，像块发馊的糯米糍。

    大爷，这辆多少钱他踢了踢前轮，轮胎倒是新换的。

    看摊的老人从老花镜上方瞥他：一口价，九百。电池刚换三个月，续航能跑四十公里。

    前头灯都不亮。陈默指着歪掉的车筐，筐底用铁丝缠着块木板，刹车线也松了，你看这锈的——他掰开车把上的塑料盖，露出里面缠成麻花的电线，突然瞥见钥匙孔旁刻着行小字：LH-2015。

    老人咳嗽两声：诚心要就八百五，再低不卖。

    陈默摸出手机，打开美团众包APP，今天跑了十二单，收入刚过百。八百，我现在转账。他按住老人要还价的手，我天天在这附近送餐，坏了随时来找你。

    老人嘟囔着掏出收据：丑话说前头，电池保修三个月，其他不管。笔尖划过纸面时，陈默注意到收据抬头写着顺发废品回收，落款日期是2025年3月1日——正好一个半月前。

    跨上新车的瞬间，陈默听见仪表盘咔嗒响了一声，蒙着黄渍的屏幕突然闪过一道蓝光，又迅速熄灭。他没在意，把旧车上的保温箱解下来绑好，钥匙插进锁孔时，指尖触到刻字的凹陷：LH，或许是哪个品牌缩写2015，大概是出厂年份

    第二节

    雨夜的蓝光

    第一单就不顺。晚上七点，暴雨砸在电动车挡风板上，陈默的雨衣帽子早就被风吹跑，刘海贴在额头上，遮住了手机导航。系统派的是街角晚星咖啡的热美式，备注写着放低糖奶球，送到时摇匀。

    妈的，这种天气喝冰咖啡不好吗他咒骂着拐进胡同，车轮碾过水洼，溅起的泥点甩上裤腿。电动车突然发出嘀嘀的提示音，不是平时接单的提示，倒像是某种老式导航的开机声。

    仪表盘的黄渍下，蓝光又闪了一下，这次没熄灭。陈默看见屏幕上浮现出一串地址：长丰路19号，距离当前位置800米。不是他手机上的送餐地址，是个陌生地点。

    故障了他拍了拍仪表盘，蓝光变成箭头，开始闪烁。更奇怪的是，电动车的速度自己提了起来，油门把手没拧，车轮却越转越快。陈默慌忙捏刹车，却发现刹车线比刚才试的时候紧了许多，几乎不用费力就能刹停。

    长丰路19号是家关门的五金店，门前停着辆抛锚的白色轿车，车灯在雨幕里像两团昏黄的鬼火。陈默正要调头，忽然听见女人的咒骂声：滚远点！我报警了！

    便利店的灯光下，穿浅灰围裙的女人正用拿铁棍指着个穿花衬衫的醉汉。她的长发被雨水黏在脸上，围裙上印着晚星咖啡的logo——正是他刚取餐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