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杏林烬-上
暮色压城,檐角铜铃在腥风中发出细碎的咽响。
沈烙倚在杏林阁二楼的雕花窗边,指尖懒懒拨弄着一枚青瓷药瓶。
楼下街市熙攘,卖糖人的老汉正来回溜达地吆喝着,却无人察觉那甜腻香气里混着一缕苦杏仁味——那是她亲手调的幽冥引。
此刻正顺着风,丝丝缕缕缠上斜对面茶楼雅间的雕花木窗。
掌柜的,买药。柜台前的老妪颤巍巍递来药方。
沈烙垂下鸦羽似的长睫,葱白手指在药柜间游走。
乌木簪上坠着的银铃随动作轻响,惊醒了蜷在称药罐子旁打盹的虎纹狸猫。
世人只当杏林阁的掌柜是个菩萨心肠的妙手,却不知那铃铛里藏着见血封喉的鹤顶红,连猫爪垫都淬着能放倒十头牛的软筋散。
戌时三刻,茶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她将最后一片当归包进桑皮纸时,余光瞥见几个黑影掠过屋脊。
青瓷瓶在掌心转了个圈,胭脂色的裙裾已翩然落在后巷。
腐叶堆里躺着具七窍流血的尸首,正是今日在雅间密会北狄使臣的兵部侍郎。
沈烙用鞋尖挑开尸身衣襟,一枚玄铁私印滚落泥泞,蟠螭纹中央赫然刻着裴字。
姑娘好狠的手。
带笑的男声自墙头飘下时,沈烙袖中柳叶刀已抵住来人咽喉。
月色漫过黛瓦,映出来人苍白的脸。
他披着件云纹鹤氅,咳嗽时肩头都在发颤,可那柄架在命门上的折扇却稳如泰山——扇骨机关弹出的银针,正贴着她耳际刺入砖墙三寸。
七皇子也爱管江湖闲事她佯装惊慌后退半步,腕间银铃却已无声催动迷烟。
裴烬以扇掩唇轻咳,腰间玉佩随着动作从氅衣下滑出半角。
沈烙瞳孔骤缩,那赤金螭龙衔珠的纹样,分明与十年前父亲悬在书房的那枚虎符一模一样。
血雾翻涌的记忆突然劈开夜幕——烈火中母亲将她塞进密道时,院外铁甲上浮动着的正是同样的金光。
更声突兀地撕裂死寂。
十二道黑影如夜枭般俯冲而下,淬毒的弩箭织成密网。沈烙旋身甩出腰间软剑,却故意让剑锋偏了半寸。
果然听得裂帛声响,裴烬的鹤氅已卷住她腰肢,竹叶青的香气混着他袖间冷梅香扑面而来。
抱紧。他在她耳畔低笑,折扇甩出时竟有千钧之力。
檐角机关应声而动,暴雨梨花针追着黑衣人没入深巷。
沈烙假意踉跄,掌心暗藏的毒粉借着贴在他胸口的动作,悄悄抹在玉带内侧。
却在抬眸瞬间撞见他领口若隐若现的伤痕——三道平行箭簇旧疤,与卷宗记载的镇北侯府暗卫标记分毫不差。
殿下好俊的身手。她指尖抚过他心口,藏起袖中攥紧的私印。
裴烬低头凝视怀中人染血的袖口,忽然将冰凉的唇印在她颤抖的眼睫上:萧姑娘下次试毒,莫要再用西域曼陀罗了。
他松开手时,一枚雕着杏花纹样的玉扣落入她掌心,三日后子时,拿这个来王府换你要的答案。
打更人敲响五更梆子时,杏林阁地窖的烛火幽幽亮起。
沈烙展开从尸体怀中摸出的密信,北狄文与谢氏族徽交叠处,隐约透出屠城案三字血痕。
铜镜映出她撕下腰间伪装的伤口,那道十年前留下的箭疤在烛火下狰狞如蜈蚣。
暗格里褪色的纸鸢突然被风吹落,泛黄绢布上歪斜的童稚字迹依稀可辨——阿爹说等春天来了,带阿烙去漠北放鹰。
瓦当上的露水砸碎在青石板上时,王府深院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裴烬摩挲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