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献上的《五蠹》简。
当简牍文字开始啃食我指尖时,池底传来周鼎沉没泗水时的漩涡声——那漩涡中心浮现的,竟是冠冕坠旒的我与十二岁质子赵政隔水相望。
5.
长城蜿蜒
冠冕缨绳突然化作万里长城在我掌中蜿蜒,垛口处蹲坐着千百个正在篆刻诏字的刑徒。
他们的刻刀是当年我收缴六国兵器熔铸的铜汁,每刻一字,长城基座就渗出楚辞《招魂》的朱砂符咒。
玄鸟残羽在头顶聚成泰山封禅时的华盖,盖顶垂落的却不是明珠,而是我在云梦泽射杀的蛟龙竖瞳。
当竖瞳映出骊山地宫最深处的秘密时,八百陶俑突然齐声高诵《韩非子·五蠹》。
他们腹腔中爆出的竹简穿透地宫穹顶,在苍穹拼出我从未见过的星图——那分明是徐福东渡前夜,用蓬莱海贝在章台宫地面绘制的仙界舆图。
蒙毅的青铜剑穗突然勒进我腕脉,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墨家机关城的齿轮。齿
轮咬合间,西北天际坠落的陨石竟是我二十年前沉江的湘山祠神女像。
神女断裂的脖颈处涌出郑国渠水,水中沉浮着被腰斩的韩非谏言简牍,每片竹简都长出了李斯的丞相印绶。
陛下,该醒了。蒙毅的声音从十二金人空洞的眼窝传出。
咸阳宫脊兽的嘲风突然活过来,衔着我在邯郸质儿时穿的葛布衣跃入太液池。
水面沸腾的刹那,八百年前穆天子西巡的八骏竟破水而出,马蹄铁上铸着的却是书同文三个小篆。
我握紧量天尺劈向池底尸骸,尺身爆出的不是火星而是当年焚书的灰烬。
灰烬中站起七十二名头戴儒冠的稷下学士,他们掌心的《尚书》残篇正被玄鸟金焰重铸,化作全新的龟甲卜辞——那些裂纹竟与蒙恬北击匈奴时的军阵图完全吻合。
当传国玉玺最终压碎尸骸额间的昆仑镜时,镜中三十六个我的倒影突然开口齐诵: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东有东海。
每个音节都震落阿房宫檐角的铜铃,那些坠落的铜铃在触地瞬间化作黔首模样的陶俑,正用我统一度量衡的诏书夯筑直道。
西南地缝涌出的不再是黑水,而是我在兰池宫豢养的白鹿群。
它们的鹿角上悬挂着楚地出土的帛书,上面用秦隶写着:祖龙死而地分。
玄鸟残魂突然俯冲啄食这些帛书,每啄食一字,鹿角就生长出我在上林苑射猎用的鸣镝箭矢。
当最后一缕妖雾散尽时,太液池水凝结成我加冕那日的玄色衮服。
池底浮起的九鼎重新熔铸成传国玉玺底座,鼎耳缠绕的赤龙正用我泰山封禅时的祭文修补破碎的昆仑镜。
镜中显现的不再是心魔幻象,而是蒙恬大军在阴山脚下用长城砖石摆出的浑天星图。
原来这就是昆仑镜真正的力量。我抚摸着镜面中少年赵政的身影,看着他手中的邯郸佩玉正化作太阿剑的螭龙纹。
乌鸡国倾斜的地面开始复位,那些鸡首人身的百姓褪去羽毛,他们额间浮现的竟是我黔首诏令的烙印。
玄鸟最后一片残羽坠地时,骊山方向传来十二道编钟轰鸣。
蒙毅的青铜甲胄从地脉中重生,甲片缝隙里流淌的不再是血,而是我在泗水亭长梦中见过的银河星沙。
西南天际,徐福的蜃楼船影正载着半块昆仑镜驶向日出之地。
6.
昆仑镜现
冠冕玉藻坠入池水的涟漪,泛起的竟是云梦秦简上的墨迹。
我伸手触碰的刹那,整个乌鸡国疆域开始折叠,城垣化作当年商鞅变法时铸造的铜权衡器,护城河扭曲成我在泰山封禅时刻录的石碑篆文。
蒙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