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里她还是梁国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踮着脚往摘星阁檐角系红绳。身后有人轻笑,回头却见裴烬一身素袍,腕间缠着她刚编好的同心结。
陛下陛下!
近侍的惊呼将她拽回现实。窗外梅树正在疯长,枝桠穿透宫墙,在白玉阶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更可怕的是,那些花朵里的魂魄不见了——每朵梅花中心都只剩个黑漆漆的窟窿,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北境急报!传令官跌跪在殿外,裴炎的军队……全是活死人!
云昭赤足走到梅树下。指尖刚触及树干,树皮就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冰晶般的脉络。那些纹路组成一幅地图:正是当年母后封印邪神的祭坛位置。
备马。她突然扯下十二旒冕冠,朕要亲征。
老丞相死死抱住她的腿:陛下不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
那就让裴烬来当这个君。
满殿骇然中,云昭解开衮服前襟。心口的血梅已经蔓延至锁骨,花蕊处凝着颗冰珠——那是守墓人的魂核。
他从未离开。她轻触冰珠,整个梅树突然剧烈摇晃,只是换了个方式,守着这山河。
北境的雪比记忆中更冷。当云昭独自来到两军阵前时,活死人大军正如黑潮涌来。为首的裴炎骑在骷髅马上,空洞的眼窝里爬满血虫:嫂子,别来无恙
让你主子出来。云昭的指尖凝出冰刃,用这些杂兵消耗我,未免太看不起守墓人。
天地突然寂静。活死人们齐刷刷跪倒,雪地裂开一道深渊。从里面升起的不是邪神,而是个与云昭容貌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子——唯有眼睛是纯粹的黑,没有眼白。
好久不见,另一半的我。女子轻笑,声音正是当年冒充阿曜的那个,你以为把神性封在心口,就能阻止我们融合
云昭这才发现,自己心口的血梅正在变黑。更可怕的是,那些梅树上的空洞魂魄,此刻全部悬浮在白衣女子身后!
你每使用一次守墓人的力量,我就多一分苏醒的机会。女子抬手,活死人们突然融化重组,变成无数个裴烬,看啊,你的执念多可笑……
冰刃从云昭掌心坠落。她怔怔望着那些面容模糊的裴烬,忽然明白了邪神的把戏——
祂在利用她对裴烬的思念,重塑自己的容器!
你错了。云昭突然笑了,我的执念从来不是过去。
她扯开衣襟,亲手捏碎心口的冰珠。磅礴寒气爆开的瞬间,白衣女子发出惨叫——那些黑雾般的魂魄竟被寒气冻结,而每个裴烬幻象的心口,都开出了一朵小小的冰梅!
他的确把最后的人性给了我。云昭踏着冰霜走向女子,但更早之前,就把神性还给了天地。
雪停了。女子惊愕地低头,看见自己胸口透出一截冰魄刀尖——真正的裴烬的虚影立在身后,而刀柄握在云昭手里。
碎玉可补。她在女子耳边轻语,是你说过的。
第十八章
魂归雪夜
冰魄刀碎裂的声音,像极了那年摘星阁上的风铃。
白衣女子在云昭怀中消散,化作一场黑雪。每一片雪花都映着段记忆——这次不是她的,而是裴烬的。
十八岁的裴烬跪在皇陵最深处,任由冰魄刀贯穿心脏;
二十二岁的裴将军在边关烽火中,一笔一画修改《梁律》中人牲的条款;
还有最后时刻,已经冰晶化的他,将唇贴在云昭耳边说的那句……
活下去。
黑雪突然变成绯色。云昭抬头,看见整片战场开满冰梅——每个活死人将士心口都绽出一朵,而花蕊中蜷缩着他们生前的残魂。
陛下小心!
身后传来破空声。云昭侧身,本该死透的裴炎的匕首擦着她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