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隔壁屋喝茶,他之前说出事先保工会,现在隔着玻璃都不敢抬眼瞅我。
上法庭那天法警给我戴手铐,金属边卡着冻疮留下的疤,又疼又痒。
豁牙拄拐杖来作证,说亲眼见我捅人。
我扭头找老吴,他正跟法官递材料,领口别的党徽反光。
被告有前科,判三年。
法官敲锤子的声音像阿兄抽我的柴火棍。
再进拘留所时又遇到之前的暗娼,她冲我吹口哨,桂老板不是能耐吗
水泥地比我上次走时更潮,墙角的霉斑长成了人脸形状。
棉袄里缝的钱早被收缴了,塑料布裹着的月经带也成了证物。
半夜有警察来提人,说彪哥托他带话,蹲笆篱子算轻的,出来等着卸胳膊。
我蜷在铺上数天花板裂缝,突然想起堂姐说的牛犁地还要歇晌儿呢,喉咙里突然冒出股铁锈味,哇地吐在搪瓷盆里。
管教拿警棍敲铁门,207号,明早出工糊纸盒!
我盯着呕吐物里的血丝,突然笑出声,当年吞冰碴子划破喉咙,现在连血都吐不出来了。
8.
糊纸盒糊到第三个月,我右手虎口肿得握不住刷子。
管教把我调去缝纫组,二十台蝴蝶牌缝纫机咔嗒响,线头扑簌簌往鼻孔里钻。
踩踏板别使蛮劲,
组长拿尺子敲我手背,
你当是蹬风火轮逃命呢
我盯着跳动的针尖,想起当年补乔其纱裙子。
有回走神扎穿指甲盖,血珠子渗进劳改服,晚上挨罚没有晚饭,跟当年柴房一个滋味。
第二年开春我当上质检员。
验货时发现三件劳改服口袋没锁边,翻到内侧看见用红线绣的救命。
第二天缝纫组少了两个人,听说直接转去严管队。
出狱那天,飘着鹅毛雪,看守所大门外就剩个卖烤地瓜的炉子。
我裹着劳改厂发的棉袄往五爱市场走,彪哥的摊位贴着封条,红头文件盖着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章。
豁牙蹲在原来我的铁皮摊子前卖毛线手套,见了我一哆嗦,姐,彪哥去年让人点了炮,判了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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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着摊位铁皮上的刀痕,温州皮鞋老板凑过来递烟,现在严查保护费,市场装了八个摄像头。
他指指对面新开的音像店,你当年那些路子,如今都改连锁经营了。
红指甲刘三姐开着桑塔纳来接我,车座套还是《焦裕禄》同款白布。
她递给我个体户营业执照,政策开放了,给你弄了个音像店。
我盯着牌匾上的红梅音像店,玻璃柜里摆着正版光盘,耳后月牙疤突然发痒。
9.
时代在发展,我打了DVD架子。
老吴从工会仓库倒腾出二十台旧彩电,堆在店里循环播《泰坦尼克号》,穿校服的中学生扒着窗户看露丝画画。
红指甲是晌午来的,呢子大衣磨出了毛边。
她摘下墨镜我才看见眼底的淤青,文化部副部长被双规了。
那是她男人。
我掏出装钱的信封推过去,当年那包大前门,够买两条红塔山了。
她捏着厚度没拆封,突然笑出眼泪,当年在澡堂子我就瞧出来,你骨缝里渗着狼血。
我从来没有问过红指甲为什么要帮我,也没有对别人说过她背后满是鞭痕这个秘密。
……
卖盗版VCD比录像带省事。
我把《还珠格格》摞在门口当招牌,穿睡衣的大妈们晨练完就来蹲新货。
工商局小年轻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