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里,招牌掉了漆,门前挂着串干瘪的灯笼,晚上风一吹,像两只过世未安的眼。
燕来站在铺门前,手心攥着那块母亲留下的碎釉瓷片。她来之前犹豫了整整三个小时,反复排演了十几种开场方式——
但真正推门那一刻,她什么也没说,只把瓷片啪地拍在柜台上。
胡老板正窝在椅子里吃方便面,吓得一抖,汤撒了一半在裤腿上。
你想吓死我
你知道这块碎瓷从哪儿来。燕来盯着他,语气平静,却藏不住眼底的燥热。
胡老板抽了张纸擦腿,动作慢悠悠:我卖了这么多年老瓷,你问我哪一块
这一块,她压低声音,带篆书印记的。‘清瓷’那块。
胡老板顿了顿,眯起眼,看了看瓷片,又看了看她:你拼它了
我拼了,还拼上热搜了。你没看综艺
我不看年轻人演技好。
可你演得不赖。燕来冷笑,你当初说是‘景德镇库存老釉’,骗我说可以随便拼卖。现在我被文保局请去喝茶了。
胡老板没接话,只抬手点了根烟,叼着那种夹杂着旧报纸味儿的廉价味道。
半分钟后,他吐出一口烟,慢悠悠地说:我只管卖货,不负责命。
这不是货,是人命她声音低下去,像玻璃釉下深埋的瑕。
你娘那时候来找我,带着一堆碎瓷,说要换。胡老板语气忽然低沉下来,她不缺钱,她换的是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胡老板盯着她,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真情绪——不是躲闪,不是戏谑,而是一种被压抑过久的悲悯。
命。他说,她换的是命。
燕来怔住:你什么意思
胡老板没再看她,只望着门外半开的招牌。
你娘年轻时,是瓷场里有名的釉匠,手上那技艺,真是烧不出第二个来。有人找她,说只要她肯烧出一件带有命纹的器,就帮她改命一回——改你爹的命。
她信了
她拼过、碎过、再烧过,三次。最后一回烧出来的时候,她昏了三天三夜,连胎血都吐了。胡老板顿了顿,指了指那块瓷片,你手上那块,是那件器烧出的最后一片。
燕来只觉胸口发紧,像被什么带火的东西在里头点着,一点一点炙开。
后来呢
后来她没交货,反而拿着那件器碎了它,说‘命不能烧’,‘孩子要留’。
孩子……是我她声音低得快听不见。
胡老板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你娘留下这句话:‘器若为命所制,终会血印重现。’
燕来陡然一震,脑中划过她背部小时候那场奇怪的烧伤——那时候医生怎么查都说不出原因,只说像是纹路烧蚀,但没接触过高温。
她手指下意识地摸上后背,那里现在是浅浅的疤痕,偶尔遇热还会发红。
那句话再次浮现心头:
你拼回的不是器,是你自己。
胡老板突然靠近她,压低声音:你娘知道你迟早会拼上它。她说,这片瓷,如果不拼回去,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谁;但一旦拼回——你就再也不是‘普通人’。
什么意思
你是瓷人之女。你母亲不是造瓷的,是造命的。
那一瞬间,燕来整个人像是被人从骨头里掏空了。
她不是巧合出圈的草根主播,不是误打误撞的拼瓷红人,她是被安排拼好、被故意引火、被某种隐藏系统重新定位的人——她只是顺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轨迹走到今天。
她转身离开,瓷片握在手心,指节发白。
出门时,胡老板最后一句话像是从铺子缝隙中飘出来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