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吠叫惊醒了屋檐下的铜铃。当我们推开发霉的木门,看见无数个自己倒挂在蛛网间——穿拘束服的、戴镣铐的、还有眼眶里开出曼陀罗的。玛蒂尔达的舞鞋自动奏起《天鹅之死》的旋律,那些倒影突然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
鬼屋深处传来活字印刷机的轰鸣。在堆满铅字的房间里,我看见自己的背影正在操作机器。当她转身时,脸上布满诗句拼成的血管。快逃。铅字组成的嘴型说,当最后一个句号被印刷...
琥珀突然跃起撞翻油墨桶。黑色液体漫过地板,显出我们被社会抹杀的人生轨迹:玛蒂尔达的演出事故被写成自杀,我的工伤被判定为自残,艾琳母亲的死亡证明缺少火场温度记录。那些铅字开始融化,重新排列成审判书上的红章。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鬼屋的破窗,所有倒影都缩回我们的脚下。铅字印刷机变成布满藤壶的礁石,墨香被海风替代。艾琳的茶杯盛着咸涩海水,水底沉着她的童年发卡。
潮汐要来了。玛蒂尔达抚摸着自己变成珍珠母的脚趾甲。琥珀对着东方低吼,那里的天空裂开一道缝,涌出带着硫磺味的彩虹。我们手拉手站成三角阵型,诗集、舞鞋和茶杯在中央悬浮成等边三角形。
海水漫过脚踝时,游乐园变成了威尼斯式的迷宫。旋转木马在水面投下哥特式教堂的尖顶,摩天轮的吊舱漂成贡多拉小船。琥珀游在最前方,它的毛发间闪烁着磷光,照亮水底的女巫刑具。
玛蒂尔达突然潜入水中,回来时捧着镶满贝壳的骨灰盒。盒盖内壁刻着我们三人的名字,日期却是下个满月之夜。艾琳将茶杯中的海水浇在上面,锈迹剥落后露出梵蒂冈秘密档案馆的封印编号。
当我们浮出水面,彩虹尽头站着穿防化服的人影。他们手中的仪器正在检测什么,胸前徽章印着记忆清洁局的字样。琥珀发出威胁性的低吼,我的诗集突然自动翻到空白页,浮现出血写的逃生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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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蒂尔达的缎带在月光下绷直如琴弦。当我们跟随琥珀走向鬼屋深处时,那些缝合线般的红绸突然开始渗血。艾琳的茶杯发出蜂鸣,裂纹沿着杯壁攀爬成古希伯来文——盐约永存。我的诗集突然自动翻动,泛黄的纸页间伸出无数透明触须,轻轻抚摸琥珀额间的月牙形胎记。
小心台阶。我话音未落,鬼屋的地板突然变成竖立的活字印刷版。铅字记忆的捺笔勾住玛蒂尔达的裙摆,字母E的横杆渗出松节油气味。琥珀突然跃起,犬齿咬断某个隐形丝线,我们跌进突然出现的竖井,耳边呼啸着三十年前报纸头条的残响。
坠落持续了整整一首《月光奏鸣曲》的时间。当脚底触到潮湿的泥土时,腐殖质的气息中混着中世纪羊皮卷的霉味。玛蒂尔达的舞鞋陷在泥里,鞋尖绽开的红绒花中爬出萤火虫,它们尾部的光斑拼出1589这个年份。
这是女巫审判法庭。艾琳的茶杯突然变得滚烫,裂纹中蒸腾出乳香与没药的气息。她颤抖的指尖划过岩壁,那些看似天然的纹路突然重组为受刑者的供词。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诗集的烫金标题正在融化,滴落的金液在泥地上画出炼金术符号。
琥珀的吠声在洞穴深处激起多重回音。我们跟着它穿过钟乳石林,石笋表面凝结着无数琥珀色的泪滴,每颗泪珠里都封存着疯女人的记忆碎片。玛蒂尔达突然跪倒在地,她的缎带自行解开,钻进某个泪珠后带回半片芭蕾舞裙布料——那正是她在火灾中焚毁的《吉赛尔》戏服。
洞穴尽头矗立着青铜活字印刷机,蜘蛛在O字母的空洞里织出星图。当我的指尖触到冰凉的字盘,那些铅字突然跳进掌心,在皮肤上烙下凸起的诗句。艾琳突然将茶杯扣在油墨辊上,裂纹与辊筒纹路完美契合,机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快按住C键!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