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轨上,充电线绕过输液架接在氧气机插座。写到关键处突然停电,医院走廊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文档自动保存的段落残缺如截肢。
死亡时间04:44。医生的话像扳手砸在冷锻钢上。我签字时把王建军写成王大柱,护士提醒重签的红色圆圈像读者纠错的标记。太平间台阶结着薄霜,作家后台弹出入V通知,首章VIP收益正好是殡仪馆定金数额。
葬礼那天飘着冻雨,我蹲在火葬场后巷改稿。焚化炉烟囱的白烟与文档空白处交织,捡来的《现代汉语词典》缺了死亡词条。读者群里突然有人@我:最新章葬礼描写太假!我抬头望着天空,一片骨灰正落在手机屏保的母亲照片上。
首笔稿费到账短信亮起时,我正在垃圾站卖母亲遗物。三箱冬衣换得59元,碎纸机里未完成的大纲卖了两毛一斤。ATM机吐出三十张百元钞,冠字号被监控摄像头记录的时刻,夜校结业证正在出租屋漏水墙角泡胀。
陈美芳的视频邀请在跨年夜弹出,我背后的修车铺卷帘门贴着旺铺招租。她背后的上海外滩烟花璀璨:王老师考虑全职写作吗我顶着气焊枪点燃的乙炔焰,把夜校作业本扔进火盆,纸灰飘向写着2020年网络作家富豪榜的旧报纸。
再等等。我说。镜头外,老周正把修车铺招牌上的周字撬下来换成王。风雪裹挟着去年的机油味灌进领口,作家后台的收藏数突破五万那刻,第一片雪花落在了母亲墓碑的二维码上。
第三章
错字的重量(上)
律师函寄到修车铺那日,我正在给奥迪A8L更换空气悬挂。EMS信封被压在液压千斤顶下方,边角沾着半枚齿轮形状的油印。老周用裁纸刀挑开火漆封口时,碎屑落进刹车油回收壶,浮在琥珀色液体上像一群将死的萤火虫。
侵犯姓名权我把扳手套筒砸向工具箱,惊飞了在窗台筑巢的麻雀。法律文书第七段标红的王建军三个字,正透过机油斑驳的镜面反射,与墙上的网络作家认证证书形成对角。
陈美芳的语音留言在蓝牙耳机里炸响:立刻删掉所有学历相关访谈!背景音是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我盯着三年前夜校结业证上的钢印——那是林秀云用口红替我补的章,迪奥999正红在合格二字上早已氧化成铁锈色。
读者论坛的扒皮帖凌晨三点冲上热搜。有人截图我早期作品里的错别字,用红圈标注成行为艺术展。知乎热评写着:建议作者重修《新华字典》,地址在王府井大街56号。我把这条刻在砂轮机上,火星四溅时突然想起母亲化疗时的放射线。
直播采访约在暴雨夜,编导要求我在修车沟里出镜。补光灯把地沟照成手术室无影灯,麦克风线缠住举升机操纵杆。当记者问到如何看待网友称您为文学界的拼装车,我扳动棘轮扳手的声响通过收声器放大,直播间弹幕瞬间被工业重金属刷屏。
写作就像修事故车。我抹了把脸上的液压油,特写镜头里混着黑色油污的汗珠正滴向手机屏幕——那里显示着新章节的九宫格草稿:被撞碎的保险杠蜷缩在角落,像极了被退稿信揉皱的尊严。
第三章
错字的重量(下)
林秀云踹开修车铺铁门时,我正用化清剂擦洗墙上的三十八张退稿信。她甩来的牛皮纸袋砸翻汽油桶,泛黄的作文本雪片般飞出——那是我小学三年级被终止的最后一课作业,封皮还粘着当年知了猴的残翅。
办展。她高跟鞋碾过满地油污,在《我的志愿》作文页踩出凹痕。我捡起被红笔圈出的想当作嫁(作家),突然发现虫蛀的破洞正好吞掉了木字旁。
缺陷艺术展开幕当天,汽修厂变成了巨型装置现场。千斤顶托着泡在防冻液里的错字手稿,轮胎墙挂满读者纠错截图,最中央的玻璃柜供奉着那本缺页字典。艺术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