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寒酸的婚礼
高跟鞋卡在青石板缝里的瞬间,冯晨晨听见婆婆尖利的咒骂从祠堂方向传来。
阳光晒得红盖头发烫,她攥着廉价纱裙的手心里全是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她二十二年人生里最狼狈的时刻。
丧门星!踩坏老何家的地缝儿了!王桂芬的布鞋碾过落叶,粗粝的手掌直接扯开红盖头。
冯晨晨眨着被阳光刺疼的眼睛,看见准丈夫何楠正蹲在祠堂门槛上抽烟,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烟灰簌簌落在囍字上。
妈,差不多行了。何楠头也不抬,声音像泡了水的报纸。
王桂芬抄起门后晒粮食的竹耙子,铜铃铛在发髻上晃得刺眼:大学白念了进门不拜祖宗先摆谱
竹耙子重重磕在香案上,供品里的馒头滚到冯晨晨脚边,她慌忙去捡,却被婆婆一脚踢开。
脏了的东西能供祖宗王桂芬从围裙里掏出皱巴巴的红包,给你爸烧纸的钱,数数。
十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摊在掌心,冯晨晨指尖发抖——这是她见过最寒酸的改口费。
香灰混着灰尘落在钞票上,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蚊子般的声音:谢、谢谢妈。
夜里闹洞房的人散去后,冯晨晨在厨房洗碗。
自来水龙头滴滴答答,映着窗外晾衣绳上何楠的工装裤。
王桂芬端着搪瓷盆进来,盆底沉着半块肥皂:大学生手金贵,洗不干净就别碰。
我能行。冯晨晨加快动作,指甲刮过油垢时发出刺啦声。
王桂芬突然把盆重重墩在水池边,肥皂水溅上冯晨晨的婚裙:别以为读了几年书就攀高枝了,要不是我们楠子供你,你早该在电子厂拧螺丝!
瓷碗在手里滑溜溜的,冯晨晨想起大二那年交不起学费,何楠在工地搬砖晒脱三层皮的模样。
她低声说:我知道感恩。
王桂芬冷笑一声:知道就行,这月家用,给两千就行。
可、可楠哥工资才三千五......
话没说完,就见王桂芬抄起锅铲敲得铁锅当当响:供你读书时怎么不说贵白养个大学生媳妇,连家用都舍不得出
卧室门吱呀响了一声,何楠光着上身站在门口,头发还滴着水:妈,大晚上吵什么。
我吵王桂芬把锅铲摔在灶台上,你媳妇连两千块家用都不想给,娶回来供着
何楠抹了把脸,从裤兜摸出烟盒:给她吧,我下月多接点活。
烟头在黑暗里明灭,冯晨晨看着他转身时背上新添的晒伤,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里,咸涩的眼泪突然涌上来——这就是她用青春和未来偿还的恩情。
2
窒息的日常
清晨五点,闹钟还没响,冯晨晨就被捅醒了。
王桂芬举着鸡毛掸子,尖声骂道:太阳都晒屁股了!新媳妇头三天不早起,想让全村人戳我脊梁骨
厨房里,铝锅烧着的粥咕嘟冒泡,冯晨晨揉着眼睛切咸菜。
昨晚洗到十一点的婚裙还泡在盆里,领口处沾着王桂芬泼的肥皂水。
何楠穿着工装裤进来,抓了个馒头就往嘴里塞。
王桂芬啪地打掉他的手:等会儿!
伸手从碗柜最上层捧出个蓝花瓷碗,里面盛着个金黄的煎蛋:楠子吃这个,干活费脑子。
冯晨晨看着自己面前的白粥,喉咙突然发紧。
王桂芬斜睨她一眼:大学生讲究营养,去把鸡窝里的蛋捡了,煮三个给你吃。
后院鸡窝臭气熏天,冯晨晨忍着恶心扒开稻草,摸到个带血丝的温热鸡蛋。
突然,王桂芬的声音从身后炸响:轻点儿!弄破了怎么卖钱
她惊得手一抖,鸡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