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

    他指间烟头明灭，我这才看清安全通道堆着撕碎的婚纱照。相框里穿鱼尾裙的女人，正是信贷部主任结婚请柬上的新娘。

    去年收购案的关键证人。他碾灭烟头在我锁骨烫出红痕，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

    警报器突然轰鸣，应急灯照亮他眼底血丝。我扯开他领带查看渗血的纱布：就像顾总明明对医用胶带过敏，还要每天换新纱布

    顶灯骤亮时，他把我抵在消防柜上，呼吸喷在耳后：太聪明的新娘活不过三集。电梯门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像极十六岁那年击剑馆更衣室的午后。

    保洁阿姨的拖把撞上门框，我捡起他掉落的工作牌。背面透明夹层里，那张泛黄的击剑馆照片竟被塑封保存，边角还留着咖啡渍的旧痕。

    第三章

    奶油绷带

    我蹲在急诊室走廊啃饭团时，护士站的电子钟跳向凌晨三点。消毒水气味里混着香奈儿五号，信贷部主任的高跟鞋停在跟前：顾太太夜班补贴够交住院费吗

    保温桶搁在长椅，海参粥的热气呵花她的假睫毛：阿渊胃出血那会儿，都是我...

    林主任，我舔掉指间米粒，您丈夫的肝移植账单还压在医务处吧她脸色骤变的模样，像极了上周被顾承渊撕毁的授信协议。

    推开病房门，顾承渊正在扯手背的留置针。蓝白条病号服松垮垮的，露出锁骨下那道我熟悉的疤。十六岁替他包扎击剑伤口的午后，这道疤还只是渗血的细线。

    医嘱说禁食。我拍开他够向苹果的手，除非顾总想体验胃管。

    他忽然攥住我手腕，指尖摩挲着毛衣袖口的补丁：沈家老宅的产权证，明天让律师送过来。监护仪发出尖锐鸣叫，我这才发现他手背血管在输液管里逆流。

    不需要。我调慢滴速，我爸的赌债不值得...

    值得的是你藏在地板下的相册。他喉结在苍白皮肤下滑动，第三页那张击剑队合影，为什么把我脸刮花了

    棉签蘸着温水润他起皮的唇，我故意戳中他下唇结痂的咬痕：因为某人输掉决赛就咬人。

    夜色在葡萄糖注射液里流淌，他忽然枕着我大腿咳嗽。滚烫的呼吸透过牛仔裤灼烧皮肤：当年咬的是肩膀...

    晨光漫进窗棂时，我脖颈僵得发麻。顾承渊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青灰，床头柜上躺着撕成两半的婚纱照——那女人无名指戴着去年拍卖会失踪的粉钻。

    护士推门换药时，我正把奶油挤在皱巴巴的纱布上。顾承渊睁眼看见小熊造型的绷带，嗤笑声震得胸腔发颤：这就是沈小姐的报复

    不，我将塞进他嘴里，是提醒顾总下次装病记得收好胃药。铝箔板上的生产日期，正是他撕毁婚约协议那天。

    电梯镜面映出我通宵未眠的脸，手机突然震动。姑姑发来老宅照片，露台扶手上系着崭新的红绸——那是父亲出事前，每年春节为我绑平安结的地方。

    第四章

    漏水月光

    物业第三次敲门时，我正踩着人字梯掏堵塞的雨落管。陈年腐叶泼了满身，楼下大爷的收音机在放《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203室装修必须停工！物业主任的皮鞋碾过地板残漆，业主联名投诉三个月了。

    我抹掉眼皮上的青苔：产权证上写着顾...

    铁门忽然吱呀作响，顾承渊提着工具箱倚在玄关，袖管卷到手肘：我是她丈夫。

    他深灰高定西装与斑驳墙皮格格不入，却精准从工具堆里抽出管道疏通器。十六岁那年暴雨夜，他也这样蹲在顾宅阁楼修漏水的天窗。

    看够了吗他突然抬头，扳手反射的月光晃花我眼睛。我慌忙去扶摇晃的人字梯，被他抓住脚踝：下来，换我去捅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