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围猎时亲手雕的,内圈刻着长相守,却因尺寸不合总撞得青紫。
鎏金护甲忽然挑开珠帘,他赤足踏过满地狼藉,龙袍下摆还沾着钦天监的香灰:
皇后昨日又驳了江南织造的请安折子药气氤氲间,他指尖抚过我发间凤钗。
那是谢清淮当年送及笄礼的式样,明懿二字,当真衬你。
我望着奏折上晕开的血珠,想起三日前他强闯宗人府的模样。
为保苏家旁支那个蠢货,他竟当廷折断御史的笔,朱批溅满龙袍的样子,倒比大婚那日更像新郎官。
每月朔望他留宿凤栖宫后,我总要当着太医的面饮下汤药。
却无人知晓碗底沉着苏家暗卫的密报,而真正的避子方早换成调理旧疾的补药。
苏家嫡长女已稳坐中宫,若我再得皇儿,储君之位即便我无心去争,也有不轨之人打着苏家的名头替我去争。
伴君如伴虎,我要保住苏家上下长盛不衰,只能早早将那日复一日生出的儿女情长的贪嗔痴扼杀。
他赐的九尾凤簪暗藏机关,遇毒则鸣。我偏用其挽发接见番邦使臣,簪鸣声声里,突厥王子的酒盏碎了三回。
移栽宫中的合欢树突然枯死,我命人制成十二扇屏风摆在太极殿。
每片残花都对应着一位劝谏选秀的大臣,其中三片浸过他们嫡子外室的胭脂。
我殚精竭虑,我工于心计,自然也就少了风情雅趣。
比不得那温柔体贴的贤妃,也比不得那张扬恣意的姝贵人。
可贤妃盛宠两年,便全家流放宁古塔,最小的幼弟年仅五岁,活活被冻死在那苦寒之地。
姝贵人专宠不过月余,唯一的兄长便惨死街巷,最后在冷宫里自缢,含恨而终。
那段日子我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毕竟真正得过陛下偏宠和信任的人,有且只有我一人。
我时常梦见自己被困在他和家族存亡之间左右为难,他总说我越来寡淡无趣。
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不明白,我们早就不仅仅是东宫那时相辅相成的结发夫妻。
我们首先是君臣,再是夫妻。更何况后宫佳丽三千,他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人。
冬至祭天那日,我踩着三尺积雪将玉玺捧到他面前。
玄色祭服下的手冻得发青,他却突然扯开大氅将我裹进怀间:朕记得你最畏寒。
温热呼吸拂过颈侧旧疤,那里还留着他中蛊毒时咬出的齿印。
礼部奏请选秀的折子,臣妾已用凤印批红。
我后退半步,翟衣扫落香案上供着的雪山松枝——谢清淮棺椁里铺的正是此物。
镇北侯嫡孙女年方二八,眉眼肖似故人。
他突然捏碎掌心血玉,那是从谢府祠堂抢来的遗物。
殷红顺着冕旒滴在祭文上,将风调雨顺染成永结同契:
好个明懿皇后!这贤良淑德的面具,你还要戴到几时
苏家有从龙之功,可那功德早晚有用尽的一天,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如何敢懈怠半日
上元夜飘雪时,小太监战战兢兢呈上苏家新添的嫡孙画像。
我摸着孩子眉间朱砂痣,忽然想起镇北侯府那杯毒酒。
萧景珩不知何时立在廊下,大氅上落满雪粒子:朕若说当年谢翰林坠崖前,曾求朕保你永世安稳......
陛下慎言。我剪断画像系带,任宣纸被北风卷向冰湖,臣妾昨日梦到寒山寺的桃树,恍惚记起您说过,最厌花果香气。
更漏声碎,我们隔着三重珠帘对弈。
他落子时总故意碰我指尖,我偏用谢清淮教的杀招步步紧逼。
待到晨曦漫过窗棂,残局竟拼出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