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突的引擎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李建军骑着他那辆崭新的摩托车,风风火火地开进了村里。车把上挂着两瓶剑南春,塑料绳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显得格外耀眼。他是玉珍最小的妹妹秀兰的丈夫,在镇上供销社当临时工,平日里最爱炫耀。
姐夫!他大老远就扯开嗓子喊,皮鞋在我家门槛上用力地磕了磕,震落了些许灰尘,尝尝这正宗的好酒!玉珍从菜窖里抱出藏了半年的腊鱼,鱼身上的盐粒在暮色里像落满了星星。我知道,那是她用陪嫁的银镯子换的,为了这个家,她总是默默付出,从不抱怨。
饭桌上,建军不停地吹嘘着镇上的新鲜事,唾沫星子乱飞。我现在给百货公司倒腾的确良布料,一趟就能赚五块钱!他得意地拍着大腿,手腕上新买的上海牌手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秀兰在镇办幼儿园当老师,咱闺女月月都能拿小红花!我默不作声地喝着酒,听着他的炫耀,心里却涌起一阵酸涩。曾经,我也是意气风发的军人,可如今,却只能守着几亩薄田,生活的落差让我难以接受。
夜深了,建军骑着摩托车离开,尾灯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土路上。我早已醉醺醺的,看着门口的泔水桶,心中的无名火突然爆发,一脚狠狠踢了过去。碎瓷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如同我破碎的尊严。玉珍默默地蹲在地上收拾,白发在夜风中飘动,她的背影显得那么单薄、那么无助。我望着她,突然想起新兵连时班长说过的话:军人的脊梁,永远不能弯。可此刻,我的脊梁早已被生活压得直不起来,满心都是对自己的失望和对未来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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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借锄风波
那天,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王福贵推着二八杠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两斤用油纸包着的桃酥,来到了我家。他是玉珍的大姐夫,在邻村种了一辈子盐碱地,衬衫领口磨得发亮,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泥土,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那是辛勤劳作的印记。
地里闹蝗灾,想借你那把锰钢锄头用用。他站在院子里,搓着衣角,眼神躲闪,显得十分局促,你大姐昨天去镇上卖鸡蛋,不小心摔断了竹篮……我斜倚在竹椅上,晃着搪瓷缸里用茶叶渣泡的凉茶,水面漂浮着几片泛黄的叶子,看着他那谦卑的模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在部队时,我是仓库的标兵,连师长都夸我办事牢靠,如今却沦落到连把锄头都要被人惦记,这种落差让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要借找你弟妹去!我猛地站起来,抄起门后的锄头,狠狠砸在地上,惊飞了梁上的燕子。玉珍从菜窖钻出来时,围裙上沾着新挖的土豆泥,手里还攥着半截刚掰断的红薯藤。她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连忙把锄头塞进福贵手里,又往车筐里塞了三把韭菜,强笑着说:哥,你拿着,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看着她的动作,怒气更盛,抄起一旁的酒壶就往地上摔。败家娘们!我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酒气混着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自个儿都快喝西北风了,还充什么大善人玉珍默默捡起酒壶碎片,锋利的瓷片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滴在地上,很快被泥土吸收。她低头时,我瞥见她后颈新添的老年斑,像极了我军装上洗不掉的油渍,那一刻,我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但更多的还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烦躁。
4
暗涌的病云
当晚,我在煤油灯下翻看退伍纪念册,泛黄的照片里,战友们个个意气风发,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而如今,有人成了厂长,有人当了干部,只有我,守着几亩薄田,靠喝酒麻痹自己。玉珍在一旁缝补衣裳,银针穿过布料的声音规律而缓慢,仿佛在修补我破碎的尊严,也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与无奈。第四章:暗涌的病云
那个深秋的雨,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