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初五·井台童谣里的七道疤
陈秋河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老家的土炕上,窗棂外飘着毛毛细雨,雨滴打在青瓦上,像有人在轻轻叩门。玉镯在手腕上发烫,仿佛里面住着一团火,床头放着老钟的账册,最新一页贴着张泛黄的剪报:1998年村口古井塌方,与北方龙抬头庙会、南方妈祖绕境同一天,七名儿童失踪前曾在井边看见双龙头幻象——北派的旱龙王与南派的水君在井底缠斗,井水一夜之间变成血色。
楼下传来母亲的咒骂声:谁把纸船放在井台上秋河他奶奶刚走,别搞这些邪门歪道——声音带着哭腔,像被生活磨破的布条。井台边围了几个小孩,正往井里扔折纸船,纸船用的是黄裱纸,船头画着小小的眼睛,像是北方送鬼船的形制,却沾着南方放水灯的金粉。陈秋河走近时,听见他们哼着跑调的童谣:纸船漂,井龙王笑,七个娃娃睡不着——领头的男孩系着北方压惊锁,坠子却是南方五帝钱,铜钱上的乾隆通宝被磨出水波纹,正是奶奶当年从福建湄洲带回的圣物,此刻在男孩胸前泛着微光。
井水泛着浑浊的泡沫,陈秋河看见水面下漂着件褪色的红布衫,领口处绣着半朵曼珠沙华,花瓣是北方的五角形,花蕊是南方的螺旋纹,正是奶奶生前最爱绣的图案。记忆突然翻涌——奶奶去世前三天,曾在井边烧过纸钱,火苗窜起时,他分明看见井里映出七个模糊的身影,每个身影脚下都踩着不同的符文:北方的太极八卦与南方的河图洛书在水中相融,形成罕见的阴阳鱼吞鬼阵,却在奶奶倒下的瞬间破碎。
秋河身后传来老钟的声音,他穿着湿漉漉的中山装,裤脚沾满淤泥,像是刚从井底爬上来,1998年的塌方不是意外。井里镇压着‘七煞童子’,是你奶奶用自己的阳寿换了你的命。他翻开账册,里面夹着七张泛黄的生死帖,每张都写着陈秋河,却标着不同的死亡日期,最早的一张是1998年8月15日,正是他出生的日子,你以为自己是独生子其实你有七个双胞胎兄妹,全在出生时夭折,脐带血里都带着银杏叶胎记。
陈秋河感觉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画面:奶奶在灶台前熬药,火光映着七个小摇篮,每个摇篮上都绣着曼珠沙华;井台边的槐树下,埋着七个刻着秋字的小石碑,碑顶的纹路竟和玉镯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老钟指向井里的红布衫:七煞童子靠吞噬执念长大,你奶奶用自己的记忆做引,把他们封在井底。现在她走了,封印松动了。
远处传来母亲的惊叫,陈秋河跑回院子,看见晾衣绳上的红棉袄正在无风自动,领口处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腕,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手腕上的银杏叶胎记正在渗出黑水,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玉镯突然发出蜂鸣,他听见井底传来整齐的童谣声,这次歌词变了:纸船破,井龙王恼,七个哥哥要抱抱——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分不清是来自井底还是自己的脑海,每一个字都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
老钟掏出铜锁,锁孔对准井口,锁身突然浮现出奶奶的生辰八字:今晚子时,带七盏引魂灯来。记住,每盏灯必须用你指尖血点燃。他转身时,中山装后襟印着湿漉漉的掌印,分明是小孩的手印,五个指头上还沾着井底的淤泥,当年你奶奶替你挡了七次劫,现在轮到你还这份债了。
暮色中,陈秋河盯着镜中的自己,发现左肩胛骨不知何时多了块红痣,形状像极了井栏上的裂痕,裂痕深处泛着微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蠢蠢欲动。窗外,纸船顺着雨水漂向井口,童谣声越来越近,这次还混着水泡破裂的咕嘟声,像是有人在井底笑,笑声里带着水的浑浊和泥土的腥气,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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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六·古董店镜中的七座坟
苏九娘的古董店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门楣上挂着块镜花缘的匾额,木质纹理里嵌着南北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