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承明十七年秋,前朝最后一位太医令将染血的襁褓塞进密道。宫墙外喊杀声震碎琉璃瓦,叛军首领萧定权的铁骑踏破丹墀时,我母妃咬断浸透鹤顶红的丝绦,将半枚双鱼玉珏按进我掌心。那年御花园埋下的不止是传国玉玺,还有装着《山河卷》的紫檀药匣——那卷记载着前朝暗桩与藏金图的医典,足够让新帝的龙椅再染三次血。
我在江南杏林世家长到及笄,苏家阿翁教我辨认二十七种见血封喉的毒草时,总望着北边皇城咳嗽。直到他咽气前才说出真相,当年萧家军破城后屠尽皇室血脉,却漏了被老太监换出来的小公主。如今镇北王府挂着的那幅《药王问诊图》,每一笔勾勒都是前朝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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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素手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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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数到第七声更漏时,袖中金簪戳破了嫁衣内衬。
满屋椒兰香熏得人发昏,缠枝莲纹盖头下,银针在指缝间淬着幽蓝冷光。外头丝竹声忽地拔高,镇北王世子接亲的仪仗该是到了朱雀街。喜娘往我手里塞红绸的动作顿住,她腕间墨绿镯子撞在楠木托盘上,这是暗号。
三百死士就混在送嫁的乐师里。
姑娘仔细门槛。扶我的手掌带着薄茧,像三日前沾着血握住我脚踝的温度。我猛地攥紧鸳鸯戏水的喜帕,那夜医馆后巷雨气扑面而来。男人肩胛骨嵌着半截断箭,玄色衣料被血浸得发硬,昏迷时还死死攥着块残缺玉佩。
喜秤挑起盖头那刻,我听见金簪落地的脆响。
烛火映着白玉螭纹佩晃进眼底,眼前人玄色婚服上金线绣的不是鸳鸯,而是盘踞的五爪蟠龙。他屈指弹了弹我发间衔珠凤钗,沾着酒气的吐息拂过耳畔:苏姑娘的合卺酒里,放的是乌头还是钩吻
满室寂静中,我嗅到他袖口逸出的沉水香。
这味道我太熟悉——三日前替他剜出箭簇时,我曾将曼陀罗粉混进止血散。此刻本该毒发的人却好端端站着,甚至俯身捡起我脚边的淬毒簪。镶嵌红宝石的簪头在他掌心转出冷光,正是我刺入送亲嬷嬷咽喉的那支。
孤更中意鹤顶红。他忽然扣住我后颈,冰凉的酒盏抵在唇边,毕竟苏太医令的外孙女,总该留些体面。
窗外传来弓弦绷紧的簌簌声。
我盯着他腰间晃动的双鱼玉珏,母妃临终前掰断的裂痕清晰如昨。当年护着我爬出尸山的小侍卫总戴着半块残玉,如今却成了新朝太子的信物。酒液滑过喉间的刹那,我反手将银针刺入他虎口,藏了十五年的玉牌从嫁衣里滑落。
萧景桓。我第一次唤他名字,你当年埋在御花园的紫檀匣子,不想要了么
红烛爆出灯花时,外头传来刀刃出鞘的铮鸣。他忽然低笑出声,染着酒液的拇指重重擦过我锁骨处的朱砂痣。那处旧疤是七岁那年试毒留下的,此刻被他的体温灼得发烫。
容曦。他贴着我的耳垂叹息,像毒蛇舐过将死的雀鸟,这局棋,你下错第一步了。
殿外惊雷劈开夜幕的瞬间,我听见暴雨中传来熟悉的埙声。那是前朝暗卫动手的信号,可本该在外接应的三百死士,此刻正横七竖八倒在回廊下。他们的喉间都插着淬毒银针,与我嫁妆匣里那包消失的乌头数目正好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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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杏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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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盆里的血水漫过第七块帕子时,窗柩外滚过闷雷。男人肩头的箭簇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我故意将剪子往腐肉深处按了半寸。他昏迷中攥住我腕子的力道,像极了幼年替我挡箭的那个黑影。
姑娘,这伤...药童举着油灯的手在抖。
狼牙箭带倒钩,淬的是边关常见的马钱子。我碾碎蛇莓的动作顿了顿,余光扫过那人腰间残破的玉珏。暴雨冲刷着医馆门前的青石板,远处隐约有马蹄声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