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痣——那触感比白日里更烫,像块烧红的炭贴在皮肤上:今早你唱《采莲曲》时,老嬷嬷在偏殿哭了。她说这调子,是昭月殿里只有皇族血脉才会的月令调。苏挽月,你耳后的痣,和母妃当年一模一样。
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父亲临终前曾抓着我的手说去寻昭月佩,却从未提过母妃的事。难道我娘真是先皇后的亲妹妹那萧承煜...岂不是我表哥呸,谁要和这种动不动就摸人脖子的登徒子攀亲戚!
殿下若想认亲,不如先把爪子拿开我梗着脖子往后躲,后脑勺撞在书架上,疼得直抽气,再说了,会唱月令调的多了去了,总不能听见鸭子叫就认成天鹅——
鸭子萧承煜忽然笑出声,手指顺着我后颈滑到衣领,勾住那截藏碎琉璃的红绳,原来你把碎琉璃藏在这儿。昨夜你在浣衣局哼歌时,我便盯着这红绳想——若把绳子扯下来,是不是能看见你藏着的小秘密
我浑身僵成木雕,眼睁睁看着他扯出碎琉璃,与残卷上的纹样严丝合缝。
雪松气息裹着水汽扑面而来,他发梢滴下的水珠落进我衣领,凉得我打了个哆嗦:所以殿下早就知道我是谁,故意压着案子不查,就等着看我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乱撞他忽然低头,鼻尖几乎蹭到我眉骨,你跪在东宫门前七日,那日下着秋霜,你鬓角结着冰碴子,却偏要别朵蔫芙蓉。那时我便想,这小丫头片子,比碎月杯还倔。
这话听得我后脊发麻。
原来从十二岁那年起,我的每一步都在他算计里装成浣衣局宫女三年,故意在百花宴上失手打碎杯子,全是他布的局
所以殿下是想拿我当钥匙,打开昭月秘图的锁我猛地推开他,后脑勺又撞在书架上,疼得眼冒金星,那不如直说,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因为...萧承煜忽然别过脸,耳尖却红得比暖阁的炭火烧得还旺,你若知道我早知你身份,定要像只炸毛的雀儿,啄瞎我的眼也要飞走。
这话惊得我差点咬到舌头。
玉面狐狸居然会脸红还说什么炸毛雀儿
我强忍着笑,指尖摩挲着昭月佩的北斗纹:殿下多虑了,奴婢现在只想知道——我父亲究竟是不是被三皇子的人灭口的
他忽然恢复了平日的冷脸,将残卷和碎琉璃拍在桌上:明日随我去昭月殿。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把白芙蓉簪得精神些,别像偷了御花园的残花。
等他甩着湿漉漉的发尾离开,我瘫坐在地上,望着满地书卷里散落的琉璃纹样图纸——合着这狐狸不光算计我,连查案都要捎带手调戏人。
回到住处,我摸出藏在袖口的炭笔,在账本背面接着写下:
【四月廿五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太子书房的书比浣衣局的脏衣服还多,踮脚拿书时差点摔成碎月杯第二,建议他装个梯子,或者直接住书架里算了。】
【萧承煜洗澡居然不擦头发!湿答答像只落汤鸡,却偏要装冰山美人,结果耳尖红得像糖葫芦,建议改外号叫红烧狐狸】
【昭月秘图居然和江南布防有关,父亲当年怕是拿命护着这些破图纸。等翻案后定要把图纸裱起来,挂在东宫门口当门神,省得刺客总来光顾。】
【最气人的是!他居然从十二岁就开始算计我!当年跪在雪地里时,他肯定躲在廊柱后偷笑,看小傻子如何撞进金丝笼。现在好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却死活不承认是故意钓我上钩——呵,等明日去昭月殿,看我怎么从他嘴里撬出实话!】
写完吹了吹炭笔印,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咕咕叫。
摸着耳后发烫的朱砂痣,我盯着残卷上的北斗纹——原来早在我以为自己在布局时,就已经掉进了他织好的琉璃网。
这张网,是困兽之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