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抖着摸到工装裤袋里的合同与青砖碎片。新生儿科的缴费单还在内袋里发烫,那串数字如同一个漏气的沙漏,正一点点地吞噬着他最后一点体温,让他在这寒夜中感到彻骨的寒冷。弟弟突然转身,那把沾血的菜刀在月光下闪着寒芒,像是死神的镰刀。野兽般的呜咽声与警车的鸣笛声交织在一起,再次在这元宵节的寒夜里织成了一张更加细密、更加恐怖的网,将他紧紧地困在其中,无法挣脱。
而此刻,祖宅地基上的推土机正在疯狂地轰鸣着,那声音仿佛是大地的怒吼。开发商的探照灯如同恶魔的眼睛,扫过夜空,照见陈志强攥着合同与青砖碎片的手。那双手曾经在祠堂里认真地描红,曾经在流水线上熟练地组装螺丝,而此刻,却被弟弟的血染得发烫,仿佛被诅咒一般。他的思绪飘回到昨夜在网吧的时光,游戏角色砍杀动画里飘出的元宝雨,竟像极了阿爷临终前塞给他的银元,在月光下闪着幽光,那幽光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带着无尽的神秘与诡异。
7
2010年清明,阴沉沉的天色好似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沉甸甸地压在乱葬岗上。陈志强站在那座新坟前,正耐心地教着牙牙学语的儿子作揖。风,带着丝丝寒意,裹挟着燃烧后的纸灰,如鬼魅般腾空而起。这些纸灰,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径直朝着开发商围挡上那醒目的锦绣豪庭字样扑去,相互诡异地纠缠在一起,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山脚下,推土机那巨大而冰冷的身躯正缓缓移动,无情地碾平最后一块地基。金属履带每一次碾压,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陈志强的心上。就在这时,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传来,那是昨夜弟弟偷偷埋下的太祖烟杆在履带之下破碎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山间回荡,仿佛是来自地下的某种警告。
阿强你瞧!林晓梅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手指僵硬地指向那片野草丛。在混凝土的裂缝之中,一株桃树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顽强地穿透了建筑垃圾。粉白的花瓣上沾着晨露,在这阴霾的环境中,竟宛如阿爷烟杆里袅袅飘出的烟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志强缓缓蹲下,手指轻轻抚过树苗那锯齿状的边缘。刹那间,他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飘回到昨夜那昏暗的网吧。彼时,儿子突发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护士面无表情地举着缴费单,冷冷地说道:再欠费可就要停药了。他下意识地摸向工装内袋,指尖触碰到半片青砖以及催债人留下的血痂。那血痂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就像祖宅拆迁那夜,弟弟砍翻催债人时溅在墙上的血迹,血腥而又充满了悬疑的味道,仿佛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
爸……爸……儿子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湿漉漉的掌心藏着半片花瓣。陈志强缓缓抬头,望向锦绣豪庭的工地。只见塔吊正吊着巨大的钢筋笼划过天际,那巨大的阴影如同一头巨兽,扫过桃树苗时,花瓣上的露珠竟折射出七彩的虹光。这虹光如梦如幻,却又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仿佛是某种超自然力量的暗示。
林晓梅在坟前默默摆上供品,青团上的艾草香与空气中弥漫的混凝土粉尘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又刺鼻的味道。她不禁想起昨夜在保温箱旁,孩子突然伸出小手抓住她手指的瞬间。那时,心电监护仪的波纹突然变得平稳,就像涨潮的河终于退去,表面上一切平静,但谁又知道在平静的背后,是否隐藏着汹涌的暗流呢
这树……难道是太祖显灵陈志强在墓碑前缓缓跪下,额头触碰到那冰凉的青石时,耳边忽然传来祖宅方向瓦片碎裂的声音。开发商的挖掘机正在起吊最后一块雕花窗棂,木纹里嵌着的弹壳突然掉落。那可是阿爷参加抗美援朝时带回的纪念品啊,此刻它的掉落仿佛是一个信号,预示着某种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