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车轮床在地面摩擦出刺眼的火星。陈志强眼睁睁看着父亲枯瘦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输液管里的血液竟在倒流。昨夜在祠堂,老人颤抖着将房产证塞进他工装内袋时,掌纹里还嵌着工地上的铁屑,可如今……
新生儿科的保温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恶魔的咆哮。婴儿的啼哭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生命的琴弦。陈志强像一只被追捕的野兽,在走廊上狂奔。工装裤袋里的合同与青砖碎片,如同尖锐的獠牙,硌着他的大腿。冬至的寒风从气窗灌进来,带着一股从祖宅方向飘来的香灰味,那味道诡异而刺鼻,仿佛是祖宅的亡魂在哭泣。买主正在拆祠堂,瓦片碎裂声和推土机的轰鸣,像是地狱传来的丧钟。
救……救孩子……林晓梅在昏迷中伸出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心电监护仪的波纹剧烈起伏,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陈志强下意识地摸着工装内袋里的青砖碎片,思绪飘回到昨夜祖宅的天井。弟弟抱着老槐树摇晃时,树根下埋着的太祖银元突然露出半截,那是阿爷临终前塞给他的最后遗产,可如今这遗产又能换来什么呢
而此刻,开发商的围挡在祖宅地基上迅速竖起,锦绣豪庭那烫金的大字在冬阳下闪耀,却刺得人眼眶发烫,仿佛是恶魔的嘲笑。陈志强瘫坐在两个抢救室中间,手中紧攥着宅基地合同,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然,新生儿科方向传来微弱的啼哭,如同漏气的风箱,在这死寂的医院里显得格外诡异。护士抱着插满管子的婴儿冲出来时,他看见孩子紧闭的眼睑下,睫毛正在颤动,仿佛是在挣扎着拥抱这个充满未知与苦难的残冬。
6
2009年,元宵节的清冷月光洒落在城中村的出租屋上,墙皮上的霉斑悄然绽开,宛如干涸已久、透着诡异气息的血迹,在昏暗的光影中散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屋内,那个早产的婴儿如同脆弱的烛火,每隔两小时就需要吸氧来维系微弱的生命。呼吸机单调的嗡鸣声,好似恶魔的低语,与隔壁夫妻激烈的争吵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元宵寒夜中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令人窒息的网,每一根丝线都勒得人喘不过气。
凌晨三点,陈志强从那如深渊般的黑网吧中走出,工装裤上沾满了刺鼻的机油味,仿佛是黑暗的印记。他拖着疲惫又沉重的步伐,来到街角的便利店,买下了最后一包尿不湿。收银台上那张元宵促销海报格外刺眼,上面胖娃娃的笑脸像是一把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他的眼眶,让他的眼睛泛起了滚烫的酸涩。昨夜在网吧里,他双眼盯着屏幕中游戏角色砍杀的动画,可耳边却不断回响着孩子保温箱里计时器滴答滴答的声音,那声音如同倒计时的丧钟,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心脏。
出租屋的铁门上,催债人用红漆写满了触目惊心的杀字,宛如一个个未愈的伤口,正汩汩地流着鲜血,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息。陈志强下意识地摸向工装内袋,指尖触碰到那半片从祖宅老墙撬下的青砖,那是他留给弟弟的最后念想,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一丝温暖。突然,里屋传来智残弟弟野兽般的呜咽声,那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唤,让人毛骨悚然。他的膝盖早已溃烂不堪,在发潮的褥子上蹭着,渗出黄褐色的脓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滚出来!催债人一脚踹在门上,那巨大的声响仿佛能震破人的耳膜,震落的墙皮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地落下。陈志强惊恐地看见弟弟举着菜刀冲出门外,暗巷里瞬间传来瘆人的惨叫,那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让人的血液都为之凝固。他急忙追出去,脚下踩碎了冻硬的煤渣,发出清脆而又恐怖的声响。月光洒在地上,宛如一层冰冷的霜,弟弟正蹲在被砍翻的催债人身边,那把沾血的菜刀在雪地上画出扭曲的符咒,仿佛是恶魔的签名,预示着一场无法逃脱的厄运。
当警车的红蓝灯如恶魔的眼睛般撕开夜幕时,陈志强的手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