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要闭眼,忽听得走廊传来窸窣响动——周淑芬正蹲在消防通道,把牛皮纸袋塞给父亲林建国。
这是街坊们凑的,千万别说不要。纸袋裂开道口子,露出裹着糖纸的硬币,皱巴巴的纸币用橡皮筋捆着,老刘头把收废品的三轮车卖了,王老师取了公积金...
林建国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他想起上个月在工地扛水泥,包工头看到他咯血的毛巾时躲闪的眼神。此刻纸袋里的零钱却沉甸甸压着手心,每一张都带着陌生人的体温。
第二天清晨,林玉的玻璃罐里多了颗金箔纸折的星星。住院部门口的梧桐树下,晨练的老人们正把太极拳打成众筹的姿势。穿黄马甲的快递小哥卸下整箱医用口罩,箱子上稚嫩的蜡笔画着戴护士帽的太阳。
姐姐你看!朵朵忽然指着窗外惊呼。三十八楼下的广场上,数百支电子蜡烛摆成星河图案,夜跑的人群自发组成流动的光带。不知谁起的头,《生日快乐歌》顺着风飘上来,在某个高音处拐成哽咽的调子——那天是朵朵的十一岁生日。
护士长推着蛋糕进来时,星空投影仪正洒下玫瑰星云的光晕。朵朵许愿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希望小玉姐姐的罐子快点装满。她吹灭蜡烛的瞬间,林玉看见女孩耳后浮现出皮下出血点,像雪地里凋零的梅花。
三天后的暴雨夜,林玉在ICU外捡到朵皱巴巴的纸花。值班护士红着眼眶说,朵朵临走前一直攥着没编完的星星手链,彩绳上还别着张字条:请转交给38床姐姐。
玻璃罐就是在那天突然变得很轻。林玉把罐子倒过来,238颗星星瀑布般倾泻在床单上,每颗都写着她未曾注意的祝福。药盒裁成的卡片上,退休教师用蝇头小楷抄着《星空》的段落;快递员在运单背面画了卡通版自己,头顶对话框里写着加油鸭;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缴费单,收款人姓名栏赫然是二十年前的周淑芬。
当年234位北极星救了我女儿。周淑芬摩挲着票据上模糊的印章,窗外朝阳正穿透乌云,现在该轮到我们变成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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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骨髓移植手术室的灯牌亮起时,整个住院部走廊飘满千纸鹤。林玉最后看了眼玻璃罐,新折的星星用的是朵朵的病危通知书——女孩母亲执意将死亡证明裁成星空纸。麻醉剂注入静脉的刹那,她仿佛听见朵朵在哼那首走调的生日歌,而银河正在无数陌生人的掌纹里流淌。
第二段
银河摆渡人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时,林玉枕边玻璃罐里的第239颗星星正在发光。那是从朵朵骨灰盒上取下的星形水晶,在晨晖中折射出七种色彩,宛如通往天国的棱镜。
三个月后复诊那天,周淑芬特意关了早餐店陪诊。当她们路过住院部大厅时,护士站上方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星光计划宣传片。林玉突然驻足——星空投影仪被郑重陈列在透明展柜里,底座贴满不同笔迹的星星贴纸,最新那张画着戴着义肢的卡通女孩。
这是今早新贴的。护士长擦拭着展柜玻璃,骨科小患者说她在梦里见过会跳舞的星星姐姐。她说着抽出本泛黄的登记册,1998年的捐赠记录里,林秋月三个字被荧光笔标得发亮。
周淑芬的汤勺哐当掉在地上。那是二十年前丈夫车祸去世时,匿名汇款单上反复出现的名字。她颤抖着摸出女儿日记本里夹着的照片:油菜花田里的少女戴着柳枝编的花环,眉眼与林建国有七分相似。
是我大姑啊!林建国连夜从工地赶来时,安全帽上还沾着水泥浆。他对着照片又哭又笑,九八年发大水她说去南方打工,结果...泛黄的骨髓捐献证书从日记本滑落,签发日期正是洪水退去那天。
元宵节那晚,林玉在星光计划办公室整理第237份志愿者档案时,电脑突然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