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蜂鸣，流水线传送带突然卡顿。林秋芳戴着磨破的棉纱手套，俯身查看卡在齿轮间的塑料零件。机油混着汗水从额角滑落，在浅蓝色工装前襟洇出深色痕迹。

    林师傅，三号机又卡壳了新来的质检员探过头，马尾辫扫过她沾着塑料碎屑的肩膀。

    她没应声，食指勾住卡死的轴承用力一扳。传送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重新开始运转。流水线上半成品塑料花簌簌抖动，粉红花瓣掠过她起茧的虎口。流水线尽头，电子钟显示17:43，离夜班交接还有十七分钟。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周志强的短信浮现在裂成蛛网的屏幕上：今晚要加班，不用等我吃饭。她盯着加班两个字，想起上周五在他衬衫领口发现的玫色唇印。那抹残红像流水线上永远除不净的塑料毛边，扎进指缝就再也挑不出来。

    厂区梧桐树的影子斜斜切过更衣室铁柜。林秋芳褪下工装时，后背黏着的塑料薄膜撕拉出细响。储物柜最深处，红色丝绒盒里的铂金婚戒泛着冷光。这是七年前周志强用三个月工资买的，现在戒圈内侧还刻着芳&强forever。

    地铁玻璃映出她浮肿的眼袋。对面座位上，穿JK制服的女孩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樱粉色膏体旋转着探出金属管。林秋芳下意识摸向自己干裂的嘴角，想起最后一次涂口红还是结婚纪念日。那天周志强买了99朵玫瑰，可她在流水线站了十小时，小腿静脉曲张的地方突突直跳，最终那些玫瑰在阳台上枯成了褐色的标本。

    钥匙插进锁孔时，玄关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客厅茶几上，周志强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微信对话框里，粉色兔子头像发来最新消息：明天老地方见你上次说老婆像台故障机器......

    冰箱冷藏室的灯光突然熄灭。林秋芳握着结霜的鸡蛋盒，听见太阳穴血管在突突跳动。十年前他们在城中村出租屋分吃泡面时，周志强总把唯一的卤蛋夹到她碗里。现在那些蛋黄碎屑似乎还哽在喉头，随着呼吸泛起腥气。

    浴室水声停歇的瞬间，她抓起手机砸向磨砂玻璃门。砰的闷响惊醒了儿童房里的儿子。五岁的小航赤脚跑出来时，正看见父亲额角渗着血珠，手机碎片在瓷砖上折射出诡异的虹光。

    妈妈，爸爸流血了！孩子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凝固的空气。周志强用毛巾按住伤口，血渍在米色浴巾上晕开，像朵正在腐败的玫瑰花。

    林秋芳后退半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冰箱门。保鲜盒里昨天剩下的炒青菜正在变质，酸腐气息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她突然想起上个月检修时卡死的传送带，那些被齿轮碾碎的塑料花瓣就是这样散发着工业香精也盖不住的朽烂味道。

    第二章：锈蚀链条

    汽修厂升降机发出齿轮咬合的闷响，周志强躺在举升机底板上拆卸变速箱。沾满油污的工作台上，手机在工具箱里持续震动。三十七条未读信息像生锈的链条缠绕脖颈，最新一条是林秋芳拍的降压药空盒照片。

    周师傅，奥迪A6的涡轮增压器......学徒工的声音被切割机尖啸吞没。他故意延长了打磨刹车片的作业时间，金属碎屑在防护面罩上溅出蓝色火星。自从书房折叠床的弹簧硌断第三根肋骨，车间成了他最后的避难所。

    此刻林秋芳正站在超市冷藏柜前。购物车里的儿童酸奶快要结霜，手机相册最新照片是周志强与女客户在4S店门口的监控截图。她反复放大女人耳垂上的珍珠耳钉，直到像素块模糊成惨白的光斑。

    妈妈，冰淇淋化了。小航拽了拽她起球的毛衣下摆。融化的香草奶油顺着购物车网格滴落，在地砖上画出扭曲的等高线。这让她想起上个月检修时漏油的液压管，那些暗绿色液体也是这样在地面蜿蜒出诡异的图案。

    收银台液晶屏跳动着促销广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