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墨,接刀!
柳无涯突然暴喝,半张脸裂开青瓷般的纹路。他生生折断正化作玉石的右臂掷来,断骨在空中凝成刻刀。青墨凌空咬住刀柄,腥甜的骨血味冲散幻香,反手割断藤蔓时,飞溅的汁液竟在墙上洇出《墨魂谱》残章。
跌入画境的刹那,青墨听见万千哀嚎。血穹顶上倒悬着历代藏画者,他们的皮肉正被炼成颜料,滴滴答答落进下方墨池。池中浮沉着数十幅残缺的《月下仕女图》,每幅画中人都生着不同面容,却都佩戴着素娥的翡翠耳坠。
第十七个......中央画轴里的仕女轻点指尖,青墨臂上墨莲离体绽成囚笼,正好凑足三九之数。
青墨突然看清那些画奴颈后的印记——不同年代的柳氏家纹在皮下蠕动。血髓砚的记忆此刻汹涌而来:百年前柳氏先祖为求画技通神,将长子献祭给芍药妖立下血契,历代继承者皆在而立之年沦为画奴。
师父用我续命青墨捏碎腰间骨铃铛,碎渣刺入掌心渗出血珠,那年雪夜你收留乞儿,早算好今日......
住口!仕女面容突然扭曲成柳无涯的模样,墨池暴起化作利箭。青墨翻身躲闪时,瞥见池底沉着冰棺——素娥尸身完好如生,心口插着支白骨笔,笔杆缠绕的胎发正是他幼时被剪去的襁褓发丝。
惊雷炸响时,青墨瞳孔泛起金芒。他扯开衣襟,沿着墨莲脉络划开皮肉。翻卷的伤口里,当年种下的护命符显露出真相:哪有什么墨莲,分明是半株被金线束缚的血芍药,根茎早已扎入心脉。
以魂饲魂,原来如此......青墨将染血的刻刀刺入心口,硬生生扯出妖花根茎。画境轰然崩塌,他跌回现实时,正撞见柳无涯的躯体被仕女吞入画中——师父的下颌已玉化成装裱卷轴,喉结处嵌着血髓砚的碎片。
快...烧......柳无涯残存的脸庞突然迸裂,飞溅的骨片在空中组成符咒。青墨蘸着心口血在砚底画出师父亲授的焚妖符,雷火自九天劈落。烈焰吞没画轴的瞬间,他看见柳无涯用最后的血肉护住池底冰棺,素娥的睫毛在火中微微颤动。
黎明时分,青墨在灰烬里扒出半幅残卷。焦黑的绢帛上,仕女眼角多出颗泪痣——正是他七岁那年冻昏雪地时,师父替他暖手呵出的冰花形状。
画室四壁的血芍药开始凋零,却在触地时化作墨迹渗入地缝。青墨颤抖着展开残卷,发现自己的掌纹正逐渐变成画中藤蔓走向。窗外突然传来更夫惊叫,他扑到铜镜前扯开衣襟——那些逃窜的墨迹正在他胸口蜿蜒成新的《月下仕女图》,画中美人耳畔翡翠摇曳,细看竟是柳无涯破碎的瞳仁所化。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时,青墨听见极轻的叹息。残卷上的仕女指尖微动,一滴混着孔雀胆的血墨,正顺着画轴缓缓滴向他心口的刺青。
4.
月食之夜,画室地砖缝隙渗出琥珀色浆液。青墨踹开结满蛛网的门扉时,整间屋子已成芍药脏腑——梁柱化作森森白骨,墙皮蜕变为半透明筋膜,悬挂的《墨魂谱》残页正在脉管般的青藤间起伏搏动。
画轴悬浮在血髓砚上方,柳无涯的头颅嵌在仕女颈间,三千青丝皆化为藤蔓。更骇人的是那些从画卷伸出的手臂:有的是藏画商周老板的玉化骨架,有的是李员外家仆的皮囊空壳,最末端的婴孩小手分明是素娥夭折的胞弟。
师父......青墨攥紧胸口的画纹,那处皮肤已开始渗出孔雀胆的气味。
墨儿来得正好。柳无涯的声音混着金石碎裂之音,画轴突然展开三丈有余,还差最后一味灵血,便可让素娥在画中永生。
青墨的皂靴陷入粘稠地面,这才惊觉满室芍药皆是凝固的血浆塑形。柳无涯的右眼珠从画卷脱落,在空中化作血髓砚的墨锭。当墨锭触及青墨额间时,他看见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