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的真相:雪夜被捡回那日,师父将混着妖血的墨汁喂入他口中,在他心脉种下半株芍药妖根。
原来我才是最后的画奴。青墨扯开衣襟,胸口刺青已蔓延成完整的《月下仕女图》,画中人的泪痣正渗出血珠。
柳无涯的藤蔓穿透他肩胛骨时,整座画室突然坍缩成茧。青墨在剧痛中看见素娥的冰棺从地底升起,棺中女尸心口的白骨笔突然飞入他掌中。笔杆缠着的襁褓发丝与他的血脉共鸣,霎时解开百年血契的封印。
雷云在茧外聚集,青墨咬破舌尖在冰棺上画符。混着孔雀胆的心头血渗入棺盖,素娥的睫毛突然颤动,那些被柳无涯吞噬的魂魄从她七窍涌出。历代柳氏先祖的哀嚎声中,青墨看见三岁的素娥在芍药圃嬉戏,柳无涯偷偷折下自己的肋骨雕成画骨笔。
哥哥...够了......素娥的残魂突然握住青墨执笔的手,引他在自己尸身上绘出焚妖符。血髓砚感应到宿命终结,竟将柳无涯的半颗妖心凝成朱砂。
当第一道天雷劈开血茧时,青墨的瞳孔映出奇景:千万幅《月下仕女图》在虚空展开,每幅画都在燃烧中显现柳无涯不同年岁的面容。最古旧的那卷里,少年画师正将初生的素娥埋入芍药根下,泪珠坠地化为血珀。
第七道雷火贯穿画轴时,柳无涯的面容突然清晰。妖化的躯体在烈焰中剥落,露出当年那个为妹妹煎药的清贫画师。他残存的右手伸向冰棺,指尖在触及素娥的前一刻化为飞灰。
告诉素娥...柳无涯的喉骨在火中噼啪作响,哥哥成了她最爱的...芍药......
青墨扑向行将消散的虚影,却只接到一截焦黑的画轴芯。素娥的冰棺在雷火中消融,露出棺底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柳无涯三百年来在妖化间隙,用指甲刻下的素娥安康。
黎明时分,青墨在灰烬中拾起半片翡翠耳坠。坠子背面镌着蝇头小楷,正是柳无涯的笔迹:墨儿,若见此字,速毁画骨笔。
残阳如血时,青墨跪在芍药圃前。当他将画骨笔插入焦土时,那些被血浸透的泥土突然翻涌。千百株血色芍药破土而出,最中央那株的叶脉上,隐约可见柳无涯与素娥执手赏月的剪影。
夜风拂过新绽的花苞,青墨忽然听见极轻的哼唱。转身望去,烧成白地的画室废墟上,竟凭空立着幅未染尘埃的《月下拈花图》。画中素娥拈花而笑,身后站着眉眼温和的柳无涯,只是二人衣袂间缠满的藤蔓,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血光。
5.
三更的梆子声惊起夜鸦,青墨从噩梦中挣醒。枕边残卷无风自动,昨夜焚烧画轴的灰堆里,竟生出一株七尺高的血色芍药。月光透过窗棂斜照花苞,隐约可见其中蜷缩着柳无涯与素娥的虚影,三千青丝在花瓣间游若蛟龙。
卯时未至,画室废墟已挤满镇民。绸缎庄王掌柜的鎏金烟杆戳破花苞的刹那,血色汁液喷溅而出。众人惊叫着看那烟杆生出肉瘤,王掌柜的右手瞬间爬满藤纹,指甲盖迸裂处钻出细白根须。至晌午时分,这株妖花已吞尽七条人命,每具尸体皆化作花泥,滋养出新的血芍药苗。
此乃仙家灵物!游方道士挥动桃木剑斩向花茎,剑身却反被藤蔓绞碎。碎木刺入他眼眶的瞬间,青墨看见道士的瞳仁变成柳无涯的模样,口中发出金石相击的冷笑:第十三个......
青墨蜷缩在断墙阴影里,怀中画骨笔突然震颤。这支本该焚毁的邪笔,此刻笔锋竟自行渗出混着孔雀胆的血墨。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脱离身躯,在残垣上勾勒出《月下仕女图》的轮廓。
师父...素娥姑娘......他蘸着晨露在掌心画符,血墨却将符咒扭曲成藤蔓纹。更骇人的是那些前夜被焚烧的画卷残片,此刻正如活物般在焦土中爬行,追逐着每一个沾染妖气的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