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台呈同心圆排列,每张台面上都固定着处于不同腐烂阶段的尸体。最外圈的尸体还保留着柔软的面部特征,往内三圈开始出现木质化迹象,而圆心处的尸体已经完全转化成红松的形态,枝桠间垂挂着琥珀色的树脂囊泡。
物理容积不对...林深的声音被潮湿的空气吃掉尾音。按照这个空间的体积,早该撞上医院的地基,但远处仍在延伸的尸台阵列提示着更恐怖的真相。他的怀表突然开始逆时针疯转,表盘玻璃内侧凝结出霜花状的菌落。
第九排第七号解剖台上,林深看到了穿白大褂的自己。那个林深的胸腔像被剖开的松果般绽开,肋骨末端萌发出翠绿的新芽。当他下意识去碰触尸体的手指时,无数记忆碎片顺着指尖炸开——
(手术刀划开产妇鼓胀的腹部涌出的是松脂不是羊水护士把截肢下来的小腿埋进花坛三天后开出杜鹃急诊室心电监护仪打印出的纸条全是年轮图案)
林深踉跄后退撞上了另一具尸体。这个穿着九十年代工装裤的男人正在融化,像高温下的蜡像,但滴落的血肉在半空中就转化成桦树皮般的物质。男人腰间的传呼机屏幕亮着,显示的时间是1992年3月28日15:17。
时空褶皱的接缝处。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林深险些咬断舌头。标本室见过的江临主任不知何时站在环形空间中央,他的左半边身体已经变成半透明的菌丝聚合体,每个外来者都会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从外圈到中心正好七次循环。
随着江临的话语,整个停尸间开始脉动。四千具尸体同时睁开眼睛,那些或浑浊或清澈的瞳孔里都映出林深的倒影。最骇人的是,所有倒影的动作都与本体存在几秒差异,仿佛无数个平行时空的林深被囚禁在这些濒死的虹膜中。
墙角突然窜出藤蔓般的血管网络,缠住林深的脚踝往墙壁拖去。在背部接触墙面的瞬间,他感到自己正在融入某种巨大的生命体。混凝土变得像胎盘般柔软温热,后脑勺碰到的钢筋自动分叉成毛细血管。某种超越语言的认知直接烙进他的神经末梢——这个地下空间本身就是活物,是维持时间循环的生物引擎,而不断增加的尸体则是它的营养基质。
第七次...江临的声音开始失真,他的菌丝体部分正在疯狂增殖,在空中组成复杂的立体几何图形。林深看到自己左手已经完全木质化,无名指关节处长出一簇晶亮的白水晶兰。怀表玻璃内壁的菌丝突然刺破表盘,在空气中组成一行闪烁的坐标。
当第一具尸体坐起身开始唱歌时,林深终于理解了教授临终的话。那些音符具象化成发光的孢子,在环形空间里构建出全息投影——三十年前的实验室事故现场,某种来自古生代的休眠孢子被唤醒,将整个小镇拖进了自我复制的时空褶皱。
林深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木质化左臂,伤口处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淡金色的树液。滴落的液体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开始剧烈收缩。四千具尸体同时伸出手臂,它们的指尖在圆心处交汇,组成一株巨大的、跳动的血管之树。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林深看到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间线上做出相同的动作——将注射器里的紫色液体扎进心脏。针管里装的从来就不是镇静剂,而是从最开始就注定要回归母体的时间芽孢。
血管之树的根系刺入眼眶时,林深反而看清了更多东西。
那些暗红色的管状物并非向下扎入地底,而是像倒放的录像带里的火焰般向上生长。每一条根须表面都覆盖着细密的鳞状突起,在穿过某些不可见的边界时会突然变得透明。林深数到第七根主根系时,发现它末端分叉成无数毛细血管,每一根都连接着不同年份的日历纸页——1992年3月28日的实验室日志、2007年暴雨夜的急诊记录、还有他昨天在加油站撕下的票据,全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