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少年掌心已满是茧子,戒疤旁的红梅痣也添了岁月的痕。
昭宁,今年的经又抄完了。
他盘腿坐在碑前,袈裟铺过丛生的花茎,你说要做我案头的砚台,如今砚台在藏经阁,可你看,每笔墨痕里都有你的影子。
山风掠过碑顶,吹得经幡哗哗作响。他忽然想起破戒那晚,她靠在浴桶里说的话:等我死后,把我的铠甲熔了,给寺里铸口钟吧。
如今那口
昭宁钟
悬在山门,每次撞击都会震落碑前花瓣,像她当年练剑时惊飞的梅雪。
佛珠滑落在石碑基座,他摸着碑侧的暗纹
——
是他亲手刻的枫叶与莲花,叶脉里嵌着细碎的银粉,那是从她断剑穗子上拆下来的战马鬃毛。三十年前安葬时,他替她穿上了镇北王府的素白中衣,胸口用金粉描着
愿君菩提不染,与断剑上的梵文首尾相衔。
师父,山下有人送来了狼图腾。
小沙弥的声音打断回忆,捧着半幅残旗恭敬递上,说是漠北降将带来的,旗角绣着...
不用看了。
玄烬指尖抚过旗面血迹,忽然笑了,那是三十年来极少出现的温柔,替为师收在藏经阁吧,与断剑放在一处。
暮色漫过碑林时,他解开袈裟领口,露出心口淡红的刺青
——
早已褪成浅褐色的彼岸花,却在每年忌日都会泛起微光。那日城破,他被住持救回后,发现叶昭宁的断剑竟被人供在佛龛,剑鞘里藏着半片染血的护心镜,镜面上刻着他从未说出口的三个字。
玄烬,你后悔吗
三十年前的深夜,住持曾这样问他。他望着禅房外的彼岸花,想起她剜心前刻下的梵文:不后悔,若再来一次,我仍要在废墟里抱起她,仍要为她破戒,仍要...
钟声忽然响起,惊飞碑顶栖息的夜鸦。玄烬摸着石碑上她的名字,忽然听见风中传来细碎的金戈声
——
是幻觉,又像是真实。那年她倒在他怀里时,铠甲下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可他总觉得,那声
愿以杀业换你菩提不染,还在他骨血里轰鸣。
小师父!
记忆里的叶昭宁穿着银甲,在梅树下朝他挥手,木剑上挂着新折的花枝,今日教你镇北军的破阵步法如何
他低头笑了,泪落在彼岸花上。三十年来,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那日她偷偷离开禅房,在断剑穗子上留了根发丝
——
如今那根发丝混在他的白髯里,像极了当年她铠甲下藏着的,那抹未及绽放的温柔。
该回去了。
他站起身,僧袍沾满红色花汁,明日还要给新弟子讲《华严经》,讲众生皆苦,讲因果轮回。
小沙弥接过扫帚,看见他走向山门时,袈裟下摆掠过彼岸花的姿态,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个在废墟里奔跑的少年
——
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将军,僧袍上沾满的,是比战火更绚烂的,爱情的颜色。
当月光漫过墓碑,叶昭宁
三字忽然泛起微光。玄烬知道,那是她用最后一丝灵力,在护佑着这座她曾用生命守护的寺庙。而他,终将带着她的爱与愿,在这菩提路上,替她走完未竟的轮回。
经幡在夜风中翻动,玄烬摸着腕间佛珠,忽然明白:有些爱,从来不是相逢时的惊鸿一瞥,而是离别后的细水长流。就像她断剑上的梵文,就像他心口的刺青,就像这漫山遍野的彼岸花
——
哪怕历经千年劫火,也依然会在每个春天,用血色的花瓣,诉说着那个,永远不会被时光掩埋的,烬千秋。
晨钟响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