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的
37
天——当遗忘成为我们最后的默契
神经外科手术室|程远的最后一场手术
无影灯下,我手中的脑室穿刺针突然悬停。第三脑室引流手术进行到第47分钟,我的视野边缘开始渗出灰白色雾霭——这是早发型阿尔茨海默症最早的视觉先兆。
程医生器械护士递来的双极电凝镊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却想不起下一步该灼烧哪根血管。患者脑部CT影像在眼前晃动,渐渐与我自己海马体萎缩的MRI胶片重叠。
血压突然升高!麻醉师的喊声惊醒了我。低头看见自己正无意识地将穿刺针往患者颞叶方向偏移2.3毫米,那是记忆中枢的位置。
(术后记录显示:这是程远职业生涯第一次中断手术。神经外科主任在值班日志上用红笔圈出了他洗手时持续13秒的静止性震颤)
米其林后厨|林夏的最后一个蛋糕
奶油在裱花袋里爆开的闷响,让整个甜品厨房陷入死寂。林夏盯着自己右手——方才还稳稳握着裱花嘴的手指,此刻正以每分钟48次的频率抽搐,在婚纱蛋糕表面犁出丑陋的沟壑。
主厨学徒递来的抹刀在她视线里分裂成三重影子。帕金森病特有的视幻觉开始侵蚀她的立体视觉,糖霜玫瑰花在她眼中扭曲成脑神经元突触的形态。
她突然抓起朗姆酒瓶浇在蛋糕上,火焰腾起的瞬间,所有人都没看见她左手正死死掐住右腕尺神经,那是她上周在《柳叶刀》上读到的症状缓解偏方。
(监控录像慢放显示:火焰映照下,她颤抖的右手在桌面上无意识写下对不起,笔迹与三个月后冰箱上的便利贴如出一辙)
01
冰箱上的便利贴
我盯着冰箱上那张便利贴已经十七分钟了。
牛奶记得喝,别放过期——字迹歪斜得像是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蛛网。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出现同样的内容,而林夏坚持认为她只写过一次。
你最近...是不是手抖我故意用勺子敲了敲玻璃杯,让声响掩盖声音里的颤抖。
林夏正在切苹果,闻言刀尖在砧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三片苹果歪歪扭扭地滑落,其中一片掉在她浅灰色的家居服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印记。
咖啡喝多了。她头也不抬地回答,左手死死按住右手手腕,像是在镇压一场叛乱。
我数着她切苹果的节奏:1.7秒,停顿,2.3秒,再停顿...这根本不是她惯常的0.8秒匀速。两个月前她还是米其林餐厅的甜点师,现在却连最基本的水果切片都做不到。
(我的病历本藏在《追忆似水年华》的书皮下,最新复查记录显示海马体萎缩速度比预期快23%。而此刻,我清楚地看见林夏右手小指以每分钟47次的频率抽搐——这是帕金森早期最典型的症状。)
她突然抬头,目光精准地撞上我的视线。那一瞬间我确信她看穿了我的伪装,就像我也看穿了她的。我们像两个站在镜子前的人,明明看见的是彼此的病灶,却还要假装那只是光影的恶作剧。
叮——烤箱计时器响了。
林夏如蒙大赦般转身,戴隔热手套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三个节拍。当她端出烤焦的舒芙蕾时,我注意到她左手手背上有三个椭圆形的烫伤疤痕,最新那个还泛着粉红色。
抱歉,火候没控制好。她声音轻快得可疑,用裱花袋在焦黑的表面挤出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我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尝到的不是预期中的苦味,而是过量的甜——她放错了糖罐,把盐当成糖加了双倍。
很好吃。我笑着说,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硬生生咽下那口带着金属腥味的甜腻。
林夏突然抓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