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十三次把陶土摔在工作台上时，窗外的麻雀都被吓得扑棱棱飞走了。作为美术社畜最后的倔强，我决定用加班费报的陶艺课绝不能打水漂。

    今天不捏出个人样来，我就不叫林小满！我恶狠狠地对着一坨泥巴发誓。凌晨两点的工作室里，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照得我手里的泥团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当那个巴掌大的小人儿突然在我掌心扭动时，我以为是熬夜产生的幻觉。直到它用还带着陶土纹路的手指勾住我的小拇指，我才发现保温杯里的枸杞茶全洒在了裤子上。

    夭寿啦！我手一抖差点把它甩飞出去。小泥人立刻蜷成球状滚到工作台角落，头顶还粘着我刚才不小心蹭上去的紫砂泥，活像戴了顶滑稽的贝雷帽。

    我战战兢兢地用镊子戳了戳它：你、你是个什么玩意小东西突然张开嘴，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腔体——哦对，我还没来得及给它捏牙齿。

    那晚我抱着装饼干的铁盒狂奔回家，盒子里铺着从工作室顺来的天鹅绒衬布。小泥人在颠簸中紧紧扒住盒壁，到家时已经用泥手指在衬布上画出了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太阳，房子，还有两个火柴人。

    想当我家崽我对着铁盒哭笑不得。小泥人拼命点头，结果把脖子上的泥裂纹又撑开了几道。

    第二天清晨，我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循声望去，昨天还只有巴掌大的小家伙正踮着脚够茶几上的芒果干。阳光透过纱帘照在它身上，那些陶土裂纹居然变成了淡金色的纹路。

    停下！那是最后的存货！我飞扑过去抢救零食，却看见它已经抱着半块芒果干缩在盆栽后面。更惊悚的是，一夜之间它居然长高了十厘米！

    接下来三个月，我见证了人类生物学奇迹。每天清晨，陶陶——这是它自己选的名字——都会像雨后春笋般拔高一截。第七天就能摇摇晃晃地追着扫地机器人满屋跑，第十五天已经会蹲在飘窗上用我淘汰的旧手机看《猫和老鼠》。

    但最让我心惊肉跳的是第三十天。那天我加班到十点回家，推开门就看见个清瘦少年蜷在沙发上看《泰坦尼克号》。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瓷白色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泥金泪痕——别问我陶土人为什么能流泪，这违反的材料学定律够写十篇论文了。

    你你你怎么突然...…我手里的便利店塑料袋啪嗒掉在地上。少年眨眨眼，沾着金粉的睫毛在顶灯下忽闪，突然伸手比划了个开花的手势。这是我们的秘密暗号，代表今天也有好好长大。

    我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个歪歪扭扭的陶艺品，细看竟是袖珍版的我家公寓，阳台上还用紫砂泥捏了个叉腰站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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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以为这种魔幻日常会持续下去时，变故发生在第一百天。那天我正蹲在浴室给陶陶补胳膊上的裂纹——不知道他昨晚偷吃了几斤车厘子，右小臂居然撑出蛛网状的裂痕。

    说过多少次别贪嘴..….我蘸着特制陶土修补膏唠叨，忽然感觉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抬头就撞进两汪流动的金色湖泊里，青年优越的下颌线近在咫尺，浴霸暖光给他镀了层蜂蜜色的釉。

    可以和我结婚吗

    我手一抖，修补膏直接糊在了他锁骨上。这个从我掌心诞生的生灵，这个每天要补三次裂纹的麻烦精，这个看《情书》会哭湿三张纸巾的小哭包，此刻正用被网友评为人类美学奇迹的脸庞对我说...…

    你你你从哪学的奇怪台词！我抄起旁边的浴巾把他裹成木乃伊，电视看太多会坏掉的！明天开始每天只能看《动物世界》！

    陶陶挣扎着从浴巾里探出头，发梢的水珠顺着喉结滚落。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温凉的触感让我想起初遇那晚的陶土。在我惊恐的注视下，他低头舔掉了锁骨上的修补膏，喉间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