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碰他的指尖,冰凉得令人心惊。
——
术后的第一周是最艰难的。程越出现了医生预言的眩晕和恶心,几乎无法进食。更糟的是,由于内耳受到干扰,他的平衡感受到影响,走路时常常摇晃得像醉汉。
但最令周瑶心疼的不是这些生理反应,而是程越精神上的挣扎。一个习惯了创造音乐的人,突然被剥夺了听的能力,就像画家失明,舞者断腿。尽管程越极力掩饰,周瑶还是能从他紧蹙的眉头和半夜惊醒的动作中看出端倪。
你应该回去工作。第五天早晨,程越突然说。他靠在床头,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瘦削的脸颊上,我没事。
周瑶正在整理药物,闻言抬头:我请了两周假。
没必要。程越的声音比平时生硬,医院有护士,家里有钟点工。你的病人更需要你。
周瑶放下药盒,走到床边:看着我。
程越不情愿地抬起眼睛。那双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睛现在布满血丝,眼下是浓重的阴影。
你在害怕什么周瑶轻声问。
程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我不是个好病人,周瑶。我暴躁、固执、不讲理。再这样下去,我会把你赶跑的。
所以你想先发制人周瑶挑眉,程越,我见过你最糟糕的样子——记得那次你在工作室摔东西吗如果那样都没吓跑我...
那不一样!程越突然提高声音,随即又因眩晕而皱眉,那时候我还有价值,我能做音乐。现在...他指了指包着纱布的耳朵,我甚至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用。如果失败了,我就只是个残废,什么都给不了你。
周瑶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做了一个星期以来最冲动的事——她拿起床头的水杯,猛地泼在程越脸上。
程越惊呆了,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病号服上:你...
现在你看起来更糟了。周瑶放下杯子,平静地说,我还在这儿,不是吗
程越瞪着她,表情从震惊逐渐变为不可思议,最后竟然笑了出来:老天,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而你是最自大的病人。周瑶拿毛巾轻轻擦干他的脸,程越,我爱的不只是你的耳朵,或你的音乐。我爱的是你——那个在录音带里为我收集雨声的你,那个弹琴到手指流血的你,甚至那个在工作室摔东西的混蛋。
程越抓住她的手腕,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如果我再也做不了音乐呢
那我们就开家面包店。周瑶认真地说,你负责和面,我负责收银。
程越大笑,随即因眩晕而呻吟一声,但表情却比几天来都要轻松:小医生,你赢了。留下来吧,尽管我可能会是个噩梦般的病人。
周瑶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早就知道了。
——
开机调试的那天,所有人都很紧张。程越坐在听力中心的椅子上,右耳后方的纱布已经拆除,露出一个小小的圆形突起——那是人工耳蜗的外部处理器。周瑶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尽管她知道这个手术理论上很安全。
准备好了吗医生问。
程越点头,右手悄悄握住了周瑶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却坚定有力。
医生打开了设备。程越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瞪大。最初的信号传入大脑时,大多数患者会形容为机械的、扭曲的声音,需要时间适应和学习。
怎么样医生问。
程越皱眉:像...电子合成的小提琴,调还不对。
正常反应。医生安慰道,大脑需要时间重新学习解析这些信号。每天练习,慢慢会改善。
周瑶专业地补充:一开始可能只能分辨环境音和简单词汇,但三个月后...
我能听见你。程越突然打断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