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遍,三遍——和上个月扫墓时,他擦拭苏婉柔墓碑的次数一样。
晨光爬上喜被时,程郁正在熨烫那条白色纱裙。
蒸汽喷涌的瞬间,我瞥见裙腰内衬缝着张字条:致吾妻婉柔,此生不渝。
电熨斗划过妻字时,他手抖了一下,布料焦糊的味道漫进喜房。
他忽然暴怒起来,扯着我的胳膊,让我为苏婉柔的遗照涂口红。
我握着苏婉柔那支YSL方管口红,手指有些颤抖。
林穗,这是苏婉柔的专属色号,你要涂的均匀一些。
我看着那黑白的照片,苏婉柔的眼睛仿佛在盯着我看。
笑容诡异又摄人心魄。
我忽然想起苏婉柔临死前对我说的话:
我脏得要死。
我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还没缓过神来。
程郁冰冷的声音传来:
你让婉柔的嘴角再上扬两毫米。
程郁倚着门框喝黑咖啡,我手抖蹭出界,他突然攥住我手腕往镜框上按:
林穗,婉柔可比你笑得甜。
玻璃裂痕割破虎口,血珠滴在苏婉柔的酒窝位置。
程郁用棉签蘸着我的血补色:
这样才对,婉柔的脸一直很红润的。
当晚我就被吓得发起了高烧。
他不屑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杀人犯也配生病真矫情!
4
从那以后,我就是一个提线木偶,是苏婉柔的替身,穿着打扮和仪容步态,都要和苏婉柔一样。
去年的结婚纪念日,程郁扔给我个扎着缎带的礼盒。
里面是条露背缎面裙。
今晚穿这个。
他对着玄关镜调整袖扣。
记得把头发盘成芭蕾髻。
大礼堂酒会厅水晶灯晃得人眼晕,这里曾经是苏婉柔的主场。
她曾经无数次在这里翩翩起舞。
程郁揽着我的腰穿过人群,掌心温度透过缎面裙灼着尾椎骨。
医疗器械公司的李总举着香槟过来。
程夫人会跳《天鹅湖》吧
李总玩味的看着我,然后突然拍手:听说程医生妻子是专业舞者
我后背瞬间绷紧。
程郁指尖陷进我腰窝的软肉,声音带着笑:
穗穗学过几年,跳着玩的。
他转头看我时,眼里的寒光比水晶灯还刺目:
去换鞋,婉柔的舞鞋在更衣室里存放。
在更衣室里我找到了双泛黄的缎面舞鞋,鞋头还沾着干涸的松香粉。
我弯腰系鞋带时,听见门外程郁压低的声音:
拍清楚点,尤其是摔跤的镜头。
弦乐响起时,我踩进苏婉柔的舞鞋。
双脚被硬底硌得生疼,苏婉柔的脚比我小了一号。
程郁在台下举着红酒杯,他身边围着的投资人举着手机,闪光灯比追光灯还亮。
大跳落地时,左脚踝传来清晰的喀嚓声。
我栽倒在镶木地板上,听见程郁的笑声混在掌声里:
东施效颦。
他仰头饮尽红酒,喉结滚动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大家别见怪,我太太就爱学婉柔。
李总过来搀我,动作有些毛手毛脚。
程郁用湿巾擦碰过我的手若无其事。
更衣室镜子里,我揉着剧痛的左脚,程郁靠在门框上抛玩车钥匙:
穿婉柔的鞋码还敢硬撑你连她半个脚掌都抵不上。
他不知道的是,我在苏婉柔的柜子里发现了很多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