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咖啡渍与旧时光
七月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随时会坠落在CBD的玻璃幕墙上。
苏棠抱着牛皮纸档案袋冲进写字楼时,浅杏色西装外套已经洇出深色的水痕,布料黏腻地贴在后背上。发梢滴落的雨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激得她打了个寒颤,锁骨处的皮肤立刻泛起细小的颗粒。
档案袋边缘渗出褐色的液体,在驼色高跟鞋上画出蜿蜒的痕迹——刚才在星巴克门口被人撞到时,她就该发现纸袋底部裂开了两公分的口子。
现在里面的文件肯定已经浸透了美式咖啡,想到明天开庭要用的补充证据可能损毁,苏棠的胃部条件反射般绞痛起来。
电梯间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她狼狈的身影,镜面般的材质将她的不安无限放大。她下意识摸了摸左手无名指——那里曾经有个细小的压痕,如今早已消失不见。
三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忘记。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挡住感应器。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块宝珀经典系列腕表,表盘在电梯顶灯下泛着冷蓝色的光。
苏棠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那只手她太熟悉了——食指第二关节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研二那年他们一起做饭时不小心留下的。
十八楼,谢谢。
这个声音像把钝刀劈开苏棠的呼吸。她盯着电梯镜面里映出的藏青色西装,三件套的剪裁完美勾勒出男人宽肩窄腰的轮廓。
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在顶灯下闪着冷光,刺得她眼眶发涩。三年前分手那晚,程述白也是这样站在玄关,看着她把同款戒指扔进装满冰块的威士忌杯。
电梯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苏棠闻到了熟悉的古龙水味道——还是那款叫雪松之泪的香水,前调带着凛冽的松针气息,后调却温暖得像壁炉边的拥抱。
这个认知让她的指尖微微发抖,她以为他早该换掉这个牌子,就像换掉她一样。
档案室在B区
程述白按下楼层键,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你走错电梯了,他的语调毫无波澜,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而不是整整三年的刻意回避。
苏棠数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后颈传来被注视的灼热感。
十五楼律师事务所的金色标志在眼前晃动,她突然意识到这是程述白现在的办公地点——上周主任说的那个并购案合作方。
命运总是喜欢开这种恶劣的玩笑,让两个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在三十层高的钢铁盒子里狭路相逢。
临时调岗
她盯着自己沾了咖啡渍的鞋尖,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我上个月转到天恒了
这句话像块石头沉在胃里。三年前她离开程述白所在的恒信时,曾发誓要找个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律所。
电梯叮地停在十七楼。
程述白突然伸手按住开门键,这个动作让他袖口的白金袖扣擦过苏棠的手臂,冰凉的触感让她手臂内侧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那枚袖扣她认识——是他们三周年纪念日时她送的礼物,内侧刻着To
my
lighthouse。
你咖啡洒了。他说。
苏棠低头看着档案袋底部扩大的污渍,深褐色的液体正顺着纸袋的折痕缓慢扩散。一只灰色手帕递到眼前,边角绣着小小的船锚图案——这是他们大四去威尼斯时买的纪念品,当时程述白说船锚代表安定,而她坚持认为那意味着漂泊。
不用。她往电梯角落退了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镜面,前台有纸巾。
程述白收回手的动作顿了顿,腕表表盘反射的光斑掠过苏棠的锁骨。那里曾经挂着条蒂芙尼钥匙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