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深蓝絮语
松子拧开台灯时,鱼缸加热棒正发出细微嗡鸣。她数着水中游过的第七尾红箭鱼,玻璃壁映出电脑屏幕上未保存的设计稿——那是给某奢侈品牌画的春装雏形,可此刻满屏凌乱线条,倒更像她紊乱的心率图。
凌晨两点的写字楼空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吐息。松子把冷掉的咖啡倒进绿萝盆栽,忽然想起今早前台小妹的话:二楼新开了家深夜食堂,主厨以前是玩乐队的。她望着窗外零星灯火,鬼使神差地抓起外套。
电梯门开时,木匾上的深夜食堂四个字正泛着暖光。松子掀开竹帘,当归鸡汤的香气兜头罩下。穿靛蓝围裙的老板正往青花碗里舀汤,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眉眼。松子盯着操作台上那尾鲥鱼,银鳞在暖光下泛着珍珠色,鱼尾扫过水面时惊起细碎涟漪。
再加份酒酿圆子。斜后方传来带笑的男声。松子转身撞进双琥珀色的眸子,那人发梢还沾着夜露,黑色连帽衫下露出半截荧光色腕带,像是刚从live
house溜出来的。他眼型如弦月,笑起来时眼尾会漾起细碎金光,倒与鱼缸里游动的红箭鱼有些神似。
你总点这个,不腻吗他忽然探身过来,松子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他指尖正戳着鱼腹下那抹胭脂红:看,像不像你围巾上的枫叶纹
松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米色围巾上绣着暗纹枫叶,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她刚要开口,那人已自顾自坐下,从吉他盒里掏出本破旧的乐谱,铅笔在五线谱上沙沙作响。
阿木,别吓着客人。老板端着汤碗过来,青花瓷沿映出他花白的鬓角。松子抿了口汤,当归的苦涩混着红枣的甘甜在舌尖化开,竟与她此刻心境莫名契合。
阿木把乐谱推过来,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鱼:这是给新歌写的和弦,叫《深蓝絮语》。松子瞥见封皮上贴着张便签,日期是去年深秋,墨迹被水渍洇开,像片模糊的云。
要听听demo吗他不由分说掏出老式随身听,磁带转动时发出沙沙声响。前奏是清泠的钢琴声,忽然混入淅沥雨声,松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汤匙,恍惚看见雨幕中奔跑的自己。
停!她突然出声,阿木慌忙按下暂停键。松子指着波形图:这里该用木吉他扫弦,像……像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话出口才觉失礼,却见阿木眼睛倏地亮起来,抓起铅笔在乐谱上涂改。
老板端来酒酿圆子时,两人正为某个音符争得面红耳赤。糯米团子在青瓷碗里沉浮,松子舀起一勺,忽然想起工作室鱼缸里那对总在假山后躲猫猫的接吻鱼。
你养鱼阿木突然指着她手腕。松子低头,银链上串着颗贝壳,内侧刻着第137天——那是她开始养鱼的日子。贝壳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极了老人眼角的笑纹。
接吻鱼,叫松果和松子。她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逗笑。阿木却认真点头:松果是公的,松子是母的见她点头,又追问:它们接吻时,会像这样……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指尖在桌面画出交叠的圆。
松子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阿木愣住,手里还保持着画圆的姿势。窗外忽然飘起细雪,松子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鱼缸换水时,总有些细小的气泡在上升过程中破裂。
我该走了。她抓起外套,却听见身后传来吉他声。阿木抱着琴,指间流淌出方才讨论的旋律,这次真的加入了泠泠水声。松子驻足,看雪花落在他发梢,渐渐融成细小水珠,像鱼缸表面凝结的露。
次日深夜,松子又来到深夜食堂。阿木正趴在柜台画曲谱,听见风铃响,抬头时发梢扫过一串贝壳风铃——正是松子设计的春季新款。
试试这个。他递来杯冒着热气的饮品,杯壁贴着片枫叶。松子尝了口,是桂花酒酿混着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