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跟着摇滚乐甩尾巴。他比划着饲养箱尺寸,松子却看见他眼底转瞬即逝的雾气,像雨后车窗上未干的痕迹。
后来松子知道,阿黄是乐队解散那天,鼓手塞给他的。当时他们站在live
house后巷,吉他弦断在最后一个和弦里,阿黄就从鼓手卫衣口袋探出头,琥珀色鳞片在霓虹灯下泛着微光。
它走那天,我抱着饲养箱坐了整夜。阿木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腩,银筷尖在盘底划出蜿蜒水痕,医生说蜥蜴没有泪腺,可我觉得它眼底的雾,比人类的眼泪还重。
松子盯着碗中颤巍巍的鱼腩,忽然想起工作室鱼缸里那对总是躲在加热棒后的孔雀鱼。它们从不接吻,却总在夜深时并排浮在水面,像两片被风吹散的银杏叶。
要不要试试分食咒某天阿木变戏法般掏出双漆筷,筷子头用红线缠成同心结。松子愣神的功夫,他已经把蒸鱼对半剖开,鱼脊骨恰好落在盘中央,像道蜿蜒的分水岭。
起初只是偶然。有次松子加班错过末班车,阿木便把未动的晚餐推到她面前。后来变成默契,每当吉他弦音混着雨声响起,老板就会心照不宣地端上整条鲥鱼。阿木总把最嫩的鱼腹肉夹给她,自己对着鱼头哼歌;松子便把鱼鳍处的胶质埋进他碗底,那里藏着深海鱼才有的秘密。
你吃鱼眼睛的样子,像在破译摩斯密码。阿木托着腮笑,发梢沾着琴房的松香。松子假装没听见,却悄悄把鱼眼推到他面前——那对玻璃珠似的眼球里,映着窗外飘落的桂花,也映着对面人眼底的星光。
直到某个雾气氤氲的秋夜,阿木突然说:要不要去我工作室看看他耳尖泛着可疑的红,像被蒸鱼的热气熏的。松子抿着汤,忽然发现当归的苦涩不知何时变成了甜,或许老板偷偷换了方子。
工作室在老城区骑楼下,门牌钉着枚褪色的音符。推门时风铃轻响,满墙乐谱簌簌飞落,像群受惊的白鸽。松子弯腰去捡,却见每张谱纸边缘都画着小鱼,有的吐着泡泡,有的摆着尾,最新那张还沾着咖啡渍,鱼鳞处晕开朵墨色梅花。
这是给阿黄写的安魂曲。阿木从乱糟糟的乐谱堆里扒出个玻璃罐,几十尾孔雀鱼苗在水中簌簌游动,你走那天,它们突然开始产卵。松子数着游过第七尾时,忽然听见隔壁传来细碎声响,像是鱼尾拍打陶罐的节奏。
阿木红着脸解释:是制冰机,最近总抽风。可松子分明看见,他耳后文着串极小的音符,尾音处藏着枚鱼形符号。她忽然想起深夜食堂的鱼缸,每当自己数到第七尾红箭鱼,阿木的琴声就会适时响起,盖过中央空调的嗡鸣。
那夜他们分食最后一条鲥鱼。阿木用鱼骨在桌布上画五线谱,松子蘸着豉油勾出水波纹。当月光爬过第三扇百叶窗时,鱼眼睛终于滚到她筷尖,却不是因为明目,而是阿木说:你看,它像不像我们初见那晚的月亮
后来松子才懂,所谓分食咒,不过是两个孤独灵魂的取暖仪式。就像深海鱼用电流传递温柔,他们用筷子尖分享温度,在蒸腾的热气里,把未说出口的话熬成浓稠的汤汁。
冬至前夜,松子在工作室找到个铁皮盒,里面躺着半截荧光色腕带——正是阿木常戴的那条。盒底压着张泛黄乐谱,日期是阿黄离开那天,空白处用铅笔写着:给总在深夜数鱼的女孩:要不要试试把星光串成项链
她忽然想起鱼缸里新生的鱼卵,透明得像初春的晨露。当阿木抱着新写的曲谱闯进来时,松子正把贝壳手链浸在盐水里,三十七枚月牙贝在台灯下泛着珍珠色,像群等待启航的船。
听听这个。他按下播放键,前奏是清泠的钢琴声,忽然混入淅沥雨声,松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贝壳,恍惚看见雨幕中奔跑的自己,身后跟着条甩着荧光色尾巴的鱼。
曲终时,阿木忽然说:鱼眼睛不是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