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得去给老张家孩子看疹子。你保重身体,有啥不舒服随时叫我。
文荣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信纸只有一张,上面的字迹却异常潦草,完全不像母亲一贯的工整:
文荣:
我病重,恐不久于人世。刘家亲戚欲占房产,速回。
母字
文荣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扶着桌子,又仔细读了一遍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母亲病重!那个总是挺直腰板的母亲,竟然亲笔写下不久于人世这样的字眼!
必须立刻回县城!文荣慌乱地收拾东西,手指不听使唤,几次扣不上包袱扣。外头雪越下越大,天也快黑了,这种天气走六十多里山路简直是自己找死。但不立刻动身,明天还有班车吗母亲能等到她回去吗
文荣急得在屋里团团转,眼泪模糊了视线。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不安地踢动着。
别怕,宝贝,妈妈必须去见外婆...文荣摸着肚子轻声安慰,同时下定决心:明天天一亮就走,哪怕步行也要回县城!
就在这时,院门再次被推开。文荣抬头,看见一个雪人站在门口,片刻后才认出是维明!他浑身是雪,脸色发青,显然是一路急行回来的。
维明!文荣扑过去,眼泪夺眶而出,我妈...我妈病重了!
维明紧紧抱住她,冰冷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我知道...路上遇到去县城的张大爷,他说看到你家门口贴了讣告...
文荣如遭雷击,猛地推开维明:什么讣告
维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懊悔地抓住文荣的手:文荣,冷静点...张大爷可能看错了...
我妈死了文荣的声音尖利得不像是自己的,不可能!她刚刚还给我写信!她抓起桌上的信塞给维明,你看!她还活着!她还等着我回去!
维明快速浏览信件,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今天...不,不知道,李大夫刚送来的...
维明把信翻过来,指着角落里模糊的日期:这是五天前写的...文荣,恐怕...
文荣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瘫坐在地上。维明赶紧蹲下抱住她,生怕她伤到自己和胎儿。
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县城,维明轻抚她的后背,现在太晚了,没有车,雪又大...
不!现在就走!文荣挣扎着要站起来,我妈在等我...她一定在等我...
维明强行按住她:文荣!想想孩子!这么大的雪,走夜路太危险了!
提到孩子,文荣的挣扎弱了下来。她趴在维明肩头嚎啕大哭,眼泪浸透了他冰冷的外套。维明抱着她,轻轻摇晃,像哄孩子一样低声安慰。
那一夜,文荣时睡时醒,每次睁眼都希望一切只是个噩梦。但维明担忧的脸和窗外呼啸的风雪提醒她,残酷的现实就在眼前。
天蒙蒙亮,他们就出发了。维明借了村里的驴车,铺上厚厚的稻草和被褥,让文荣躺在上面。雪已经停了,但路面积了厚厚一层,驴车行进得很慢。
六十多里路,走了整整一天。文荣蜷缩在车上,一言不发,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维明不时回头看她,眼中满是担忧。
喝点热水。维明递过军用水壶,为了孩子...
文荣机械地接过水壶,小口啜饮。孩子...如果母亲真的不在了,这孩子就永远见不到外婆了。这个念头让她心如刀绞。
天黑透时,他们终于到了县城。远远望去,文荣家的窗户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这不正常——母亲最怕黑,总是点着灯到很晚。
维明扶着文荣下车,两人走到门前,却看见一把大锁挂在门上,旁边贴着张纸:房产已捐政府,闲人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