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写完后,我把笔夹在本子里。地铁玻璃映出我的影子——短发,白衬衫,左脸淤青未消。这个宋暖既熟悉又陌生,像破茧一半的蝶。
手机突然响起。是父亲的主治医师,我上周偷偷联系过他。
宋小姐,您父亲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语气凝重,确实是肝癌晚期,但...
但什么
他十年前就确诊了,一直拒绝治疗。最近这次住院是因为酒精中毒,不是癌症恶化。
挂掉电话,我站在地铁站台发了很久的呆。母亲撒谎了,就像她曾经说爸爸打你是为你好一样。但这次谎言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
回到出租屋,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糯米鸡,还是热的。对门邻居的门缝里飘出音乐声,是首老粤语歌:
无言的亲恩不可比,奉献一生都不悔...
我把糯米鸡放进冰箱,突然注意到饼干盒里还有东西——一个小布包,用红线缠着。拆开后是件婴儿连体衣,浅蓝色,领口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
这是母亲的手艺。我见过她给宋阳缝的肚兜,针脚细密整齐。这件显然是她第一次做衣服,线头都没藏好。
衣服内侧用红线绣着日期:1991年12月25日。我出生后第一个圣诞节。
我把小衣服摊在床上,旁边是那本星空笔记本。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给两件物品镀上金边。母亲的形象在我脑海中不断分裂——摔我咖啡机的女人和熬夜缝衣服的女人,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或许都是。就像我既是被她伤害的女儿,也是被她保护的孩子。这种复杂性让我头痛欲裂,却也莫名释然。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阿Ken:香港客户指定要你负责整个系列,明天早会别迟到。
我回复完消息,拿起那件小衣服对着阳光细看。突然在领口内侧摸到块硬物——拆开线头,里面藏着张字条,已经泛黄脆化:
暖暖,妈妈希望你长大后,活得和我不一样。
窗外,深圳的暮色温柔降临。我打开台灯,在新日记本上继续写道:
暴力像条毒蛇,会咬住一代又一代人。但总有办法斩断这个循环——从承认伤痛开始,从写下真相开始,从我不再沉默开始。
落款时,我用了母亲日记里的称呼:
暖暖,于25岁又107天。
第六章
《暴雨中的雏菊》
台风山猫登陆前,深圳的空气像块湿海绵。
我盯着电脑屏幕,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伦敦设计周的方案已经改了十一稿,阿Ken坚持要把凤凰尾羽的蓝色再调浅些。窗外天色渐暗,办公室只剩我的工位还亮着灯。
还没走
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我碰翻了咖啡杯。市场部的林朗站在隔断旁,手里转着车钥匙。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腕上简约的黑色手表。
马上好。我手忙脚乱地保存文件,客户要的色值...
Pantone
278C林朗突然俯身,鼠标滚轮在他指尖下转动,香港人喜欢这个蓝,去年圣诞礼盒也是这个色系。
他离得太近,我能闻到他衣领上淡淡的雪松香。屏幕蓝光映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上周部门联谊时听女同事们八卦,说林朗是复旦毕业的高材生,拒绝家里安排的投行工作跑来深圳做市场。
你怎么...
市场部有所有客户的色卡资料。他直起身,钥匙圈在食指上转得飞快,台风要来了,我送你
玻璃窗开始震颤,雨点像小石子般砸上来。我看了眼手机——23:17,末班地铁已经停了。
不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