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沙城的银辉。
皇帝借赐婚之名让我回京,目的是为了牵制远在边关的父亲。
而我只能假借病重之由,由于思念父亲才会偷跑离京。
看来陛下是忌惮父亲了。
瓷碗里的药汁泛着苦涩的光,我捏着帕子轻咳两声,看着丹荷将掺了微量毒药的药渣倒进后院。
管事嬷嬷在门外焦急踱步:郡主,太医院的刘大人已经候了半个时辰......
我蜷在锦被里发出虚弱的呻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出病弱戏码若演砸了,父亲在漠沙城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一连喝了几服掺了微量毒性的药汤,我弱弱地靠在床头隔着帘子伸出手腕供太医查看。
郡主可是……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了,此刻正蹙眉看着帘子里的我:郡主病重,切忌忧思过重。
随着刘太医的离开,我才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鸿雁南飞时,终于等到边关传来捷报。
崔绍率八百轻骑夜袭敌营,斩下敌方大将首级的消息传遍京城。
我攥着邸报的指尖发颤,纸上先锋营崔绍的字样被指甲掐出深深的痕。
深夜里,我偷偷点燃烛火,在信笺上写下:闻君斩将,可还安好
墨迹未干又慌忙撕碎。
如今父亲被皇帝猜忌,我困在这京都装疯卖傻,朋友们也一个个开始疏远了。
哪有资格问这句安好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想看风景就能一股脑什么都不管偷跑去漠沙城的李乐棠了。
想起父亲鬓边的银丝和崔绍小小年纪就伤痕累累的手。
我也没了出去玩的心思。
整天呆在王府,把从崔绍那里抢回来的晦涩难懂的兵书看了又看。
好像翻页间又看到了漠沙城的风光。
又难看又无聊的漠沙城,到底为什么这么让人难忘
烦死了。
春去秋来,案头的捷报越摞越高。
崔绍收复失地、练兵如神的消息一桩桩传来,连皇帝都在朝堂上赞他年少智绝,屡建奇功。
我数着日子,三年了。
他的野蔷薇在我的枕下褪了颜色,而他的名字却在边关的风沙里愈发耀眼。
某个月圆之夜,又让我想起了漠沙城的月和人。
我支开丫鬟,对着明月铺开信纸。
笔尖悬在半空良久,终于落下。
漠沙城的月亮,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亮
好想再去一次,看一次月亮,吃最甜的桂花糕......
写到此处猛地顿住,远处传来打更声,将我的幻想打破。
我望着窗外的月亮苦笑。
原来最奢侈的心愿,不过是年少时以为寻常的相伴。
而这封永远寄不出的信,终究要和满纸荒唐的心事,一起锁进雕花檀木匣。
瓦上的霜还未化尽,皇帝的赐婚旨意第三次被我用咳血的帕子挡了回去。
太医院的刘大人摸着山羊胡摇头叹息,屏风外嬷嬷们交头接耳的窃语像蛛丝般缠上来。
郡主这病入膏肓的模样,怕是等不到良辰吉日了......
我蜷在金丝软帐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藏在枕下的野蔷薇干花。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声时,我终于支开丫鬟,又一次就着摇曳的烛火展开信纸。
墨迹落在宣纸上洇开,恍惚间又变成崔绍教我射箭时,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漠北的雪可还如旧
笔尖悬在半空,突然传来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