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往井台上贴符纸。
井轱辘自己转动起来,湿漉漉的井绳一圈圈缠上他的脚踝。
一报还一报......井底传来模糊的呜咽,我的绣鞋......
我抄起院墙边的铁锹砍向井绳。
断裂的麻绳喷出腥臭的黑水,男人瘫在地上直哆嗦。
井口突然探出只泡胀的手,青紫色的指甲抠着井沿,指缝里全是淤泥。
接着!
我把绣鞋扔向井口的刹那,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
井水剧烈翻腾的声音持续了足足三分钟,最后归于沉寂时。
褪色的绣鞋静静漂在水面上,鞋头朝下立着——就像有人穿着它站在井底。
当晚我梦见阿嬷坐在井边纳鞋底。
她手里的红绳连着井水,每拽一下,井里就传来婴儿的啼哭。
醒来时发现枕边湿了一大片,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三叔公的儿子天亮时来敲门,手里捧着个陶罐:
井水突然退了十丈,露出这个。
罐里装着半罐黑泥,拨开后露出个铜匣子。
匣中整齐叠着件婴儿的红肚兜,兜里包着张发黄的婚书——
正是当年逼死寡妇的地主家下的聘帖。
七月十五成婚,七月十四投井......
男人突然瞪大眼睛,那寡妇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个成形的男胎!
我们同时看向静静躺在桌上的绣鞋。
晨光中,鞋面上的珍珠突然啪嗒滚落,露出藏在里面的两颗乳牙。
(番外完)
结语·铜钱扣
故事的最后,我在阿嬷的针线盒底层找到了那枚缺失的铜钱扣。
它被红布包着,与一绺胎发缠在一起,铜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是新生儿洗三礼该有的祝词。
铜扣边缘磨得发亮,像是被人摩挲了二十年。
我把铜钱扣放进了村口那口枯井。
井水早已干涸,但当我松手的瞬间,却听见咚的一声回响。
像是坠入了很深很深的水中。
有风从井底旋上来,带着陈年香灰的气息。
轻轻拂过我后颈那个铜钱状的胎记。
回城的路上经过乱葬岗,不知谁新立了块无字碑。
碑前摆着三样东西:
褪色的布老虎、半块喜饼、一只湿漉漉的绣鞋。
客车驶出山坳时,我摸到口袋里多了样东西——
是那枚本该沉入井底的铜钱扣。
只是现在,长命百岁的刻痕旁边,多了道歪歪扭稚嫩的划痕。
像个没写完的归字。
童谣声又响起来了。
这次,是完整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