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每具棺盖上都刻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梅花疤痕。
这是唐家历代女窑匠的骨殖。太姑母的虚影飘向最中央的瓷棺,棺盖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字,我们被打碎骨头,磨成瓷土,烧进窑里当‘活胎引’,男人们却说这是‘瓷魂显灵’。晚晚,你看棺底——
林晚凑近,看见每具瓷棺底部都刻着极小的落款,从明万历三年唐氏长女制到民国二十年唐秀芳制,跨越四百年,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句血书:我死之后,窑火不熄,女儿再生。她的眼泪混着雨水滴落,砸在瓷棺上竟发出金石之声,仿佛泪里也掺了瓷釉。
陈叔突然惨叫,黑衣人用匕首划破了他的胸口,纹身的凤凰被割裂成碎片。林晚红了眼,抓起地上的瓷瓶砸向唐振邦,瓶身相撞的脆响中,所有瓷瓶突然解体,化作七道血光钻进窑内。瓷棺同时发出轻响,棺盖缓缓滑开,七道虚影站起身,她们穿着不同年代的女式窑衣,腕间都戴着残缺的翡翠镯,疤痕在雨夜中发出微光。
百年了,终于等到唐家有女儿敢开窑。最年长的虚影走向林晚,她鬓角插着银簪,簪头是半片碎瓷,我们的骨血被埋在窑里当引子,魂魄却被困在瓷瓶中,看着一代代女儿被割血、被洗脑、被说成‘克窑的灾星’。现在,该让窑火换个主人了。
唐振邦爬起来想逃,却被瓷棺前的碎瓷片绊倒,那些曾被他祖先碾碎的瓷片,此刻悬浮在空中,刃口对准他的咽喉。太姑母的虚影抬手,窑内突然腾起蓝色火焰,不是灼人的热,而是刺骨的凉,像百年冤魂终于能呼出一口寒气。
当年他们用我们的血养窑,现在窑火要吃他们的‘魂’。太姑母看向林晚,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晚晚,你可以选择让窑火熄灭,从此唐家再无瓷魂;也可以让我们的魂魄入窑,从此女人掌窑,血不再是咒,而是魂。
雨声渐歇,七具瓷棺开始发光,棺内的骨殖慢慢化作瓷粉,顺着窑门的裂缝渗进泥土。林晚摸向腕间的疤痕,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躲不掉——原来不是躲不掉诅咒,而是躲不掉传承。她捡起地上的翡翠镯,将七只瓷瓶的碎片拢在掌心,血珠滴在碎片上,竟重新拼成完整的镯子,镯面上浮起七只展翅的凤凰。
开窑。她将镯子按进窑眼,七道血光同时炸裂,废窑的穹顶轰然坍塌,却没有砖瓦落下,而是无数瓷片在空中结成穹顶,每片都映着唐家女人的脸。陈叔躺在地上笑了,他胸口的纹身重新愈合,变成七只首尾相连的凤凰,而唐振邦和黑衣人已消失不见,地上只剩半块碎玉佩,凤凰眼处嵌着片带血的瓷渣。
黎明前最暗的时候,窑门彻底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地面中央嵌着块完整的瓷板,上面用青花料画着七只凤凰围绕着个戴镯的女子,腕间疤痕如盛开的梅花。林晚知道,那是太姑母为她画的窑志,从此唐家的窑火,终于有了女人的名字。
她扶着陈叔站起来,七只瓷瓶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地上,瓶身上的冰裂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釉色,每只瓶底都刻着新的字:民国二十三年,林晚启窑,魂归瓷胎。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是博物馆发现瓷瓶被盗后报的案,但林晚知道,这次他们要带走的,不再是被诅咒的古董,而是属于唐家女人的、终于洗净血污的瓷魂。
晨雾漫进废窑时,林晚看见窑墙上不知何时多了行新刻的字,字迹新鲜得仿佛刚用指尖划开:下次开窑,记得带白茉莉,太姑母的簪子,该换朵新的了。她摸了摸口袋里母亲留下的银簪,突然笑了,眼泪却又落下来——原来有些传承,不是诅咒,而是无数代女人用血和泪,为后来者焐热的、终于能捧在手心的瓷。
4
新窑记
三个月后,景德镇陶溪川文创园。
林晚站在新搭的柴窑前,腕间的翡翠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镯面上的七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