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笔画都嵌着碎瓷片。
赶到现场时,考古学家正用软毛刷清理瓮盖。林晚一眼认出那是太姑母的笔迹,瓮身第一行字就让她浑身发冷:民国二十一年冬,唐家人将我骨血分七份,封入七瓮,埋于窑基下,咒曰‘女不掌窑,魂不入轮回’。
瓮盖掀开的瞬间,七只瓷瓶从瓮中飞起——正是林晚三个月前开窑时烧制的魂归系列,此刻瓶身布满蛛网般的新裂纹,每条裂缝里都渗出淡金色的光。太姑母的虚影在瓮口浮现,鬓角的白茉莉早已褪色,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这是唐氏宗族的‘镇魂瓮’,我们的魂被困了九十年,直到你开窑,才挣断第一根锁链。
唐曼云蹲下身,指尖抚过瓮底的刻痕:这里还有字——‘若七代女丁集齐,以血融咒,瓮开之日,窑火重兴’。晚晚,你是第七代,从明万历的淑贞太婆算起,正好七代单传女窑匠。
考古队队长递来检测报告,声音发颤:瓮中瓷土经鉴定,含有人骨成分和元代青花釉料,更神奇的是,这些瓷土的放射性碳定年显示,它们同时属于1368年、1623年、1934年……就像不同年代的土被强行糅合在一起。
林晚突然想起母亲小熊玩偶里的笔记本,夹层中除了配方,还有张泛黄的纸,画着和镇魂瓮一模一样的结构图,角落标着1990年冬,于老宅地基下初见此瓮,母嘱我终生不提。原来母亲二十岁时就发现了镇魂瓮,却直到临终才敢留下线索。
把咱们烧的瓷瓶放进瓮里。林晚握紧唐曼云的手,两人腕间的疤痕在暮色中相触,太姑母说过,唐家女人的血能让碎瓷复原,现在该让镇魂瓮里的‘咒’,变成咱们的‘志’了。
七只瓷瓶刚触到瓮沿,裂纹中渗出的金光突然汇聚成凤凰形,绕着瓮身飞行三圈后,猛地扎进瓮底。地底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老宅遗址的青砖缝里渗出幽蓝的光,那些曾被镇压的女窑匠虚影,正顺着光流浮出地面,她们手中捧着的,是历代被打碎的瓷器残片。
接住!太姑母的虚影抛出个锦盒,林晚打开见是半枚残破的窑魂令,正是唐振邦当年碎裂的那枚,如今缺口处嵌着块带血纹的瓷片,当年他们用这令牌镇我们的魂,现在用咱们的瓷片补上,从此令牌姓‘瓷’,不姓‘唐’。
瓮中突然喷出七彩窑烟,在半空凝成巨幅瓷画,画中七位女窑匠站在不同年代的窑前,手中瓷瓶的冰裂纹相互连接,最终在画面中央聚成林晚的身影,她腕间的翡翠镯化作七道虹光,笼罩着整座老宅遗址。
这是‘窑史显影’,明代的唐淑贞虚影走上前,她手中的坯胎还带着未干的血指纹,我们被困在镇魂瓮里,只能借新烧的瓷器显形。现在瓮开了,以后每代女窑匠的故事,都会自动刻进瓮身的瓷纹里。
考古队的摄像机记录下这震撼的一幕,当镜头扫过镇魂瓮时,所有人都看见瓮身的血字在慢慢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用青花料新绘的图案:七只凤凰托着个戴镯的女子,脚下是熊熊燃烧的窑火,火焰里浮着无数瓷片,每片都刻着女窑匠的名字和生卒年。
林老师,您看瓮底!年轻的考古队员指着新浮现的小楷,‘公元2025年,七代女丁林晚、唐曼云破咒开瓮,从此唐家窑火,传女不传男’。字迹未干,像是刚用指尖蘸着釉料写成,最后还画了朵含苞的白茉莉——太姑母的专属印记。
暮色中,陈叔捧着新刻的窑志碑赶来,碑身用镇魂瓮的瓷土烧制,表面天然形成七道凤凰纹。我找老匠人刻了碑文,他摸着碑面的冰裂纹,从今天起,唐家老宅遗址改成‘女窑博物馆’,这些瓷棺、镇魂瓮,还有你们烧的瓷器,都该让世人知道,女人掌窑,从来不是诅咒,是老祖宗传了六百年的手艺。
唐曼云忽然指着瓮中惊呼,七只瓷瓶不知何时沉入瓮底,瓶身裂纹完全愈合,釉色比开窑时更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