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胸口。

    那个该死的项目爆雷，亏空的窟窿像个无底洞，张伟那笔钱更是催命符。他现在连看手机都觉得心惊肉跳。

    老家来的电话呵，早就不敢接了。上次他妈在电话那头哭天抢地，骂他是败家子，把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声音尖利得能刺穿耳膜。

    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怎么说的光宗耀祖！现在呢躲起来当缩头乌龟！我们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那些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他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起身想去倒水，笨重的身体差点撞翻茶几。

    现在他连门都不愿意出。走在外面，那些若有似无的指点，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扎在他身上。

    快看，就是他，以前不是挺精神的吗现在胖成这样……

    听说欠了一屁股债，连朋友都坑，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怪不得胖成这样，心宽体胖我看是愁的吧！

    他想加快脚步逃离，心肺却发出剧烈的抗议，胸口憋闷得几乎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

    只有回到这个我和他共同营造的家，这个隔绝了外界所有恶意的空间，他才能稍微喘口气。

    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面前，笑容依旧是那般温柔体贴。

    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我把汤碗递给他，语气带着关切，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什么，你别往心里去。有我在呢，天塌不下来。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猛地抓住我的手，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以及浓得化不开的依赖。

    晴晴……他们……他们都在笑话我……他声音哽咽，肥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

    我轻轻拍着他厚实的、因为肥胖而显得更加宽阔的后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日益沉重的绝望和恐惧。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快意。

    真好，全世界都抛弃你了，这样，你就只能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

    他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暴躁。镜子成了他的禁忌，经过时都会下意识地避开。曾经那点可怜的意气风发，早就被层层叠叠的赘肉和还不清的债务彻底掩埋。

    有时他会对着电视屏幕或者窗外发呆，眼神空洞得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更多的时候，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让他歇斯底里地爆发，摔东西，怒吼，然后又迅速地陷入更深的沮丧和自我厌弃。

    这个摇摇欲坠的男人，像个提线木偶，所有的情绪起伏都系在我手中。

    他的世界里，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我这个唯一的光源。

    而这光，正温柔又坚定地，引着他走向万劫不复的、更深的黑暗。

    7、

    那张为了他特意加宽加固的沙发，此刻深深地塌陷下去一块。陈凯像一滩失去骨架的烂泥，笨重地嵌在柔软的沙发垫里。

    呼吸声粗重得骇人，呼哧呼哧，像个破旧不堪的风箱，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伴随着压抑的闷痛。浓痰似乎堵在喉咙口，让他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难听的咳喘。

    他费力地扭动着身体，试图弯腰去捡掉在地毯上的电视遥控器。圆滚滚的肚腩成了最大的障碍，他伸长了胳膊，涨红了脸，手指距离遥控器却还有遥不可及的一段距离。试了几次，最后只能放弃，瘫在那里呼呼喘气。

    我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猪蹄汤从厨房走出来，浓郁的肉香和油脂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

    小心点，别抻着腰了。我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将汤碗稳稳地放在他面前的小矮桌上。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他额头上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