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槐树叶沙沙作响,我轻轻掀开窗前瓦片。月光下的小姨正在井边举行某种仪式,她将豆浆缓缓倒入井中,水面立刻浮现出无数挣扎的人影。当最后那滴琥珀色液体坠落时,井底传来婴儿的笑声。
第三章
孕母十二
梅雨季的潮气浸透了王二家的土墙,我在送豆浆途中听见阁楼传来瓷器碎裂声。赌坊的光头攥着欠条踹开木门时,接生婆正捧着个襁褓往外冲,门帘上晕开的暗色水痕在青砖地上蜿蜒如蛇。
又是个赔钱货!光头揪着王二媳妇的发髻往墙上撞,孕妇隆起的腹部擦过神龛边缘。供桌上的送子观音突然裂开右眼,那抹慈悲的笑意浸在从梁上滴落的浊水里,竟显出几分狰狞。
襁褓中的女婴突然止住啼哭。接生婆浑浊的眼球在阴影中泛起金芒,她枯瘦的手指扒开婴儿眼皮:癸卯年卯时卯刻,双瞳现金环——是上等器皿胚子!
光头闻言松开孕妇,黢黑的指甲划过婴儿脸颊。女婴脖颈瞬间浮现鳞片状红痕,那纹路竟与我家祖传翡翠镯上的蛇鳞分毫不差。王二媳妇挣扎着要抢孩子,却被丈夫用麻绳捆在床柱上,她第十一次分娩后的伤口还在渗着淡金色液体。
明日午时,老地方。光头甩下袋银元,硬币滚落处爬出几只透明蠕虫。接生婆用桃木梳蘸取孕妇伤口的液体,在女婴额头画出蛇形符咒。当梳齿第三遍划过胎发时,我分明看见梳背镶嵌的翡翠在发亮——与小姨胸针的蛇眼如出一辙。
暴雨倾盆而下,我跟着接生婆的驴车拐进山道。她怀中的襁褓渗出琥珀色光晕,在林间投射出二十三个晃动的光斑。每个光斑里都有个啼哭的女婴虚影,她们的脐带在虚空中纠缠成蛇蜕的形状。
造孽啊...陈姨的叹息突然在身后响起。她佝偻的身影被闪电刻在崖壁上,怀中抱着个褪色的襁褓:这是第十三个了,当年她娘被按在祭坛上时,血水里也浮着这样的金环瞳。
山神庙的残垣闯入视线时,接生婆的咒语陡然尖锐。女婴额头的蛇符发出荧绿光芒,庙中那尊残破的蛇神像竟开始转动眼珠。当琉璃盏从神龛暗格升起时,我终于看清盏中盛着的正是父亲调配的琥珀色营养液。
暴雨中传来婴孩笑声,二十三个光斑同时向琉璃盏汇聚。接生婆将女婴浸入液体,婴儿周身立刻覆上层珍珠色薄膜。她取出翡翠梳子插入女婴发间,那梳子竟如活物般钻进囟门,在头皮下游走出蛇形凸起。
成了!接生婆癫狂的笑声震落檐角铜铃。女婴睁开的双瞳已化作纯金,她伸出布满鳞纹的小手抓向琉璃盏,液体中顿时浮现出我在地窖见过的那些器皿的面容。
暗处突然袭来一阵阴风,陈姨的桃木符拍在女婴眉心。金光爆闪间,琉璃盏中的倒影发出凄厉啼哭,接生婆的翡翠梳子应声碎裂。我趁机抱起女婴狂奔,她冰冷的身体贴在我心口,后颈胎记竟与我的位置完全相同。
破晓时分,我在祠堂供桌下发现本泛黄的名册。自光绪三十三年至今,王家族谱上每个招娣来娣的名字都被朱砂圈起,生辰旁标注着不同形态的蛇符。最新那页墨迹未干:王十二妹,癸卯年卯时卯刻,换骨成。
祠堂梁柱突然渗出水珠,那些浑浊的液体在空中凝成十二个女婴虚影。她们脐带串联成的锁链末端,正系在小姨的翡翠胸针上。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时,供桌上的蛇神像突然裂开,露出藏在泥胎中的琉璃盏——盏底沉淀着十二枚带血的乳牙。
第四章
蜕皮夜
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下,整座宅院突然陷入死寂。我攥着桃木符贴紧门扉,白日里喧闹的蝉鸣鸟叫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连晚风都凝固在雕花窗棂之间。
东南角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我赤脚踩过冰凉的青砖,月光将回廊照得如同浸在寒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