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里忽然闯入一片流动的雪色。巷口转来的青年肩头落满杏花,竹编药篓在身后轻晃,蓑衣下露出一截纤尘不染的白大褂下摆。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下颌凝成一道清亮的溪流。
小心青苔。
低沉的提醒与快门声同时响起。林夏后退时踩到松动的石板,摄像机重重磕在肩头。倾倒的瞬间药香扑面而来,三七与忍冬藤的气息缠绕着体温,撑住她后腰的手臂传来山涧般的凉意。
胶片从取景器里滑落,飘进积水的石缝。顾承洲弯腰去捡时,林夏看见他后颈处蜿蜒的淡青色血管——像是古籍上描绘的江河脉络图,又似老宅梁木开裂的纹路。
《临安本草拾遗》摄制组他抖落胶片上的水珠,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工牌,你们要找的百年药堂...
惊雷在云层深处翻滚,林夏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斑驳的回春堂匾额高悬在飞檐下,被雨洗出沉香木的本色。一只青铜风铃突然坠落,擦过她发梢时被青年凌空截住。铃舌晃动的残影里,她看清他腕间缠绕的五色丝线——正是端午辟邪的长命缕。
雨幕中传来苍老的咳嗽声。顾承洲将风铃塞进她手心,转身时药篓里滚出几枚暗红浆果。林夏蹲身去拾,指尖刚触到果实便被他攥住手腕:马桑果有剧毒。
他掌心的薄茧摩挲着脉搏,另一只手从药篓底层拈起晒干的木蝴蝶花。淡紫花瓣轻覆在她被浆果染红的指尖,转眼吸尽了汁液。林夏望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想起昨夜在民宿相册里见到的老照片——1912年悬壶济世的顾氏先祖,也是这样在雨帘里为病人敷药。
要拍真正的回春堂,该去后巷。顾承洲松开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支银簪。簪头雕琢的并蒂莲突然绽开,露出中空管腔里微颤的砭石针:光绪年间女医顾挽云,就是在这里为妇孺看诊。
雨势渐密,他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石阶,青苔上立刻浮起细碎的荧光。林夏跟着踩上去,发现是碾入石缝的夜明砂在雨水中苏醒。幽蓝微光蜿蜒至巷尾,照亮半扇爬满忍冬的月亮门。
这是...
别碰门环。顾承洲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1943年霍乱横行时,顾家在此焚毁了染疫的族谱。
林夏的镜头对准铜绿斑驳的门环,取景器里忽然闪过一道银光。顾承洲的砭石针正扎在她虎口,针尾缀着的五毒铃叮当作响:你踩到雷公藤了。
她这才发现石阶缝隙里蜷缩着焦黑的藤蔓,被雨水浸泡的断口渗出猩红汁液。青年收针时,发梢的水珠坠在她腕间,烫出一朵透明的花。
暮色漫过风火墙时,他们站在天井里晾晒受潮的胶片。顾承洲从老药柜最底层取出雕花锡盒,指尖拂过盒面凝结的水雾:这是显影药粉,用无根水化开效果最好。
林夏看着他舀起檐角承接的雨水,青竹柄水瓢在暮色中划出新月般的弧线。当第一张底片在药液里浮现轮廓时,她看见的却不是今日拍摄的影像——泛着珍珠母光泽的底片上,分明是民国女子的侧影,发间银簪与顾承洲那支一模一样。
显影液里加了珍珠粉。他忽然开口,呼吸扫过她耳畔的碎发,有时候会显出来不及消散的执念。
夜风穿堂而过,百年药柜的抽屉突然齐齐震颤。林夏回头时,正撞见顾承洲解开领扣,锁骨处淡红的胎记宛如一片桃花瓣。他仰头饮下冷透的药茶,喉结滚动间,她瞥见白瓷杯底沉淀的星状草籽。
后来无数个剪片的深夜,林夏总会想起那个瞬间。当百年陈皮的气息在舌尖化开时,青年医师在月光下展开泛黄的《瘟疫论》手稿,蝇头小楷间忽然飘落一张民国时期的婚书。
顾挽云...她借着烛火辨认墨迹,这不是你们家族谱里...
烛芯爆开的火花吞没了后半句。顾承洲用银簪拨亮灯花,簪尖在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