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些事,越辩越黑。
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重量。
如果承认,便是坐实罪名;如果否认,面对确凿的物证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他抬眼望向辩护席,钟律师正低头翻找文件,西装袖口的纽扣松了一颗,摇摇欲坠。
报告审判长,此事另有隐情。
罗汝林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私刻公章是宋军授意,他说‘不管用什么手段,招到学生就行’……
话未说完,旁听席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声——王石的妻子抱着孩子起身,小家伙的手指向罗汝林,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
法庭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审判长敲了敲法槌,声音里带着不耐。
质证环节,投影仪打出那枚私刻的公章照片。
罗汝林盯着屏幕,突然发现公章边缘有处细小的缺口——那是他刻章时不小心磕掉的。
这个细节从未在警方笔录中提及,此刻却像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暗门:
那天下午,宋军递给他刻章工具时,曾意味深长地说:
做得像点,别露马脚。
他当时以为是上司的关心,如今想来,竟是早已布好的陷阱。
被告人声称是宋军授意,但为何没有书面证据
公诉人的质问如冰锥刺骨。
罗汝林哑然,他一个普通招办职员,怎会想到留什么书面证据
他看向宋军的律师——那位两鬓霜白的老者正闭目养神,仿佛眼前的庭审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而王石的年轻女律师,此刻正用笔尖戳着桌面,眼神飘向窗外,那里有片树叶正摇摇欲坠。
休庭期间,法警押他去洗手间。
路过走廊时,藏青风衣女子突然出现,围巾已换成深灰,痣也不见了——原来只是错觉。
她塞给罗汝林一张纸条,指尖冰凉:
宋军有老板撑腰,别硬碰。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团墨渍,像滴眼泪。
重新开庭时,审判长宣布进入最后陈述环节。
罗汝林望着天花板上的国徽,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织出金黄的格子。他想起儿子小时候问他:
爸爸,国徽上的五角星为什么是黄色的
他当时回答:
因为那是照亮黑暗的光。
此刻,那束光正落在他脚边,却怎么也暖不了心头的寒。
我承认私刻公章的事实,但从未想过诈骗。
罗汝林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只是个执行者,以为一切都是公司安排……
他看向审判长,对方的眼神平静如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公诉人在整理文件,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极了案发当晚仓库里纸张燃烧的声音。
够了!
审判长突然打断,被告人若无悔改之意,本庭将依法从严判决。
罗汝林浑身一震,抬眼看见钟律师正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但此刻他忽然有种冲动,想把两年前那个雨夜的细节全抖出来——宋军递来的酒里是否有安眠药老板在案发后为何突然消失
还有,那个总在他记忆里模糊的黑影,究竟是谁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我认罪,但求法庭考虑我的家庭情况,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出这句话时,他感到一阵虚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里抽离。
旁听席上,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起身离开,皮鞋声在空荡的法庭里格外刺耳。
审判长宣布闭庭时,窗外突然下起雨。
罗汝林被押解着走过走廊,听见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