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得吱呀作响,漏出来的粮食把半条街都染成了黄色,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老天爷给咸阳城铺了条黄金大道。蜀地的商贾们嗅觉比狗还灵,听说关中富得流油,赶着马车、划着大船,载着蜀锦、漆器就来了。
渠畔那叫一个热闹,有人拿蜀锦当桌布,铺十里长街摆流水席;有人用翡翠镶马车,在渠边招摇过市。更离谱的是,有个富商为了显摆,愣是用丝绸扎了座戏台,唱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戏。老百姓们挤在渠边看热闹,嘴里嚼着刚出锅的油糕,直嘀咕:这哪是渠,分明是聚宝盆!
郑国还是老样子,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布衣,背着个竹篓巡视渠道。这天他正蹲在渠边看水流,冷不丁被人拽住衣角。转头一瞧,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颤颤巍巍就要下跪:河神老爷显灵啦!救救我家那几亩薄田吧!
郑国手忙脚乱去扶,急得直冒汗:老婶子,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个修渠的水工!
可老妇哪肯听,嘴里还念叨着:您就是活菩萨转世!
看着老妇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虔诚,郑国心里像被钝刀子割着。他突然想起当年在工地,那些累死的民夫、冻烂的脚掌,还有自己偷偷烧掉的密信。他不过是想修条渠,让老百姓吃饱饭,怎么就成了神仙这份荒诞的
殊荣,让他既感动又心酸。
而远在咸阳的嬴政,东巡时特意绕了个大弯,非要从渠边过。他站在马车上,望着两岸翻滚的麦浪,渠水映着夕阳,金灿灿的一片。想起当年朝堂上那场关于郑国生死的激烈争论,再看看眼前这幅盛世图景,这位不可一世的秦王,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章节九: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屈原《国殇》)
公元前
237
年的冬天格外冷,郑国躺在病榻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倒像是渠水在耳边奔腾。他的手紧紧攥着那把刻有
韩人郑国
的青铜量尺,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恍若回到了第一次摸到它的那个清晨。
拿刻刀来。
郑国声音微弱,却透着股执拗。家人知道劝不住,只好取来刻刀。他挣扎着起身,在渠碑阴面一笔一划刻下
韩人治秦渠,生死两昆仑。刀刃与石碑碰撞的火星,映着他浑浊却坚定的眼睛。刻完最后一笔,他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这辈子最重的担子。
时光一晃两千年,一群戴着安全帽的人闯进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他们拿着奇怪的仪器,在渠边敲敲打打。当考古队从分水鱼嘴中挖出那枚韩式青铜量器时,上面的纹路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精致。一位戴着眼镜的水利专家轻轻抚摸着渠身,指尖触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突然愣住了。
恍惚间,壁画上那个执矩而立的身影渐渐清晰,与他的身影重叠。专家的眼眶有些发热,他仿佛听见了两千年前的水流声,看见了那个布衣水工在烈日下奔走的身影。原来,历史从未走远,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故事,都藏在这一渠清水、一块石碑、一件古物里,静静诉说着曾经的波澜壮阔。郑国的故事,就这么顺着渠水,流进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里,成了一座永远屹立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