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光的地平线。做噩梦了她的笑纹里盛着夕阳的碎金,指腹摩挲着我掌心的铜绿,那动作像极了我小时候发烧时,她用温毛巾擦我手心的模样,你小时候总把纽扣含在嘴里玩,有次差点吞下去,急得你爸撞翻了玄关的鞋柜......她忽然咳嗽起来,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轻轻跳动,像只想要振翅的老蝉,床头柜上的搪瓷杯里,还泡着没喝完的金银花茶,浮着几片蜷缩的花瓣,像沉在时光深处的小船。我低头看着她手上的戒指,突然发现平安二字的刻痕并没有被完全磨掉,在碎钻的缝隙里,像两颗埋在岁月里的种子,正悄悄发着芽,芽尖上挂着的,是她三十年如一日的唠叨与牵挂。
窗外的樱花正在黎明前的薄雾里舒展花瓣,每片粉白都浸着三个时空的月光——1998年的秋夜、2005年的盛夏、2013年的暴雨,都在花瓣的脉络里静静流淌。母亲的呼吸渐渐平稳,监护仪的滴答声与我童年时枕边的闹钟重叠,仿佛时光的齿轮在轻轻转动,转出一圈圈温柔的涟漪。我轻轻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将铜纽扣重新放进她掌心,就像三十年前那个秋晨,她把我的小手放进她温暖的围裙口袋里,口袋里还藏着一颗水果糖,糖纸在晨光中发出窸窣的响,那声音,和此刻樱花落在窗台上的声音,竟如此相似。
晨光爬上窗台时,我看见她无名指的戒指与铜纽扣交相辉映,仿佛两个时空的门环,轻轻叩响岁月的深巷。樱花落在她斑白的发间,像极了1998年那片落进她发间的梧桐叶,只是当年的叶子会随秋风凋零,此刻的花瓣却在晨光里美得让人心碎——每一片都盛着她三十年来的春秋冬夏,盛着她藏在围裙口袋里的水果糖,盛着她熬夜缝补时台灯下的影子,盛着她目送我走进考场时欲言又止的目光。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温柔,像她年轻时哼过的摇篮曲。我轻轻替她拢了拢滑落的被角,触到她手腕上松弛的皮肤——那曾是抱我哄我时最温暖的弧度,如今却轻得像一片羽毛。她掌心的铜纽扣忽然微微发烫,仿佛时光在这刻轻轻回握,那些被我攥在记忆里的碎片突然拼成完整的画面:1998年她蹲在巷口系鞋带时,后颈露出的纤细脊椎;2005年林阳转笔时,阳光在他睫毛上跳的格子舞;2013年父亲在雨中转身时,西装裤上蜿蜒的水痕——原来所有的时光都未曾真正流逝,它们藏在母亲戒指的刻痕里,藏在纽扣的铜绿里,藏在我每次回望时,眼眶里突然泛起的潮意里。
小宁...她忽然呢喃着我的小名,枯瘦的手指蜷起,将铜纽扣牢牢握住,仿佛握住三十年前那个攥着她衣角的小女孩。我把脸埋进她手背,闻到淡淡金银花味混着医院的消毒水,这气味突然冲破时光的茧,让我回到七岁那年——她在厨房熬药,我踮脚偷看病灶里跳动的火焰,她转身时围裙带扫翻了药罐,深褐色的药汁在瓷砖上蜿蜒成河,她一边笑骂着小调皮,一边用帕子擦我溅到药水的脚背,帕子上绣着的平安二字,和这枚纽扣上的纹路,竟一模一样。
窗外的樱花越开越盛,有几片飘进病房,落在她床头柜的搪瓷杯里。我忽然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你小时候总把纽扣含在嘴里玩。原来这枚纽扣曾是她年轻时外套上的装饰,后来外套穿旧了,她便把纽扣拆下来缝在我的小毛衣上,直到我长大离家,它一直躺在旧衣箱底,等着某个深夜,被我偶然触碰,开启这场跨越时光的重逢。
妈,我轻声唤她,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我梦见...梦见我们一起走过好多路。她微微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映着我模糊的轮廓,却忽然笑了,像1998年那个秋晨一样,酒窝里盛着细碎的光:傻孩子,她用指腹蹭过我眼角的泪,我们不一直在路上么。
此时,阳光终于漫过整张病床,将她和纽扣都染成金色。我看见平安二字在光影里明明灭灭,忽然明白这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