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幕那头,顾太太的黑色轿车碾过水洼。
车窗里伸出的不是枪管,而是一截缠着金线的婴儿襁褓,
在雨水中绽开血红的八重樱。
4
教堂诡影
圣约瑟教堂的彩窗滤下血红色的光,照在神父手中的银十字架上。
陆沉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这德国佬驱过三百只恶鬼,治得好你的手。
我缩在忏悔室的阴影里,左手手套已被褪到腕间。
从指尖到掌根的皮肤像浸过煤油般透明,
青紫色血管在皮下虬结成蛛网,仿佛有无数金线在血肉里穿行。
以圣父、圣子之名——
神父的德文祷词戛然而止。
十字架底座弹开,微型相机的镜头正对我的掌心。
他黑袍翻卷间露出半截军靴,靴筒上绣的金线樱花与程姨工牌上的纹样严丝合缝。
货物验收需要活体样本。
神父的关西腔混着圣经的油墨味,沈小姐不如随我去吴淞口
陆沉的枪托砸碎彩玻璃,黑雾从忏悔室喷涌而出。
我踉跄着撞开侧门,冰凉的雨水浇在透明化的左手上,竟腾起阵阵白烟。
地下室的铁门虚掩着,
腐臭中混着淡淡的栀子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头油味道。
第三具尸柜的铜牌锈着无名氏,裹尸布却用金线锁边。
掀开裹尸布,《璇玑绣谱》的半截残页飘落,页角批注是师父的蝇头小楷:
借魂还阳者,需至亲骨为针,仇敌皮为线。
尸体的无名指套着翡翠袖扣,冰晶覆盖的脸年轻得诡异。
我掰开他僵硬的嘴,金线从喉管里扯出半枚镀金纽扣——
内侧德文日期1925.4.5,与陆沉怀表里的照片同年同月。
这是二十年前的顾庆山。
陆沉的声音在背后炸响。
他枪口还冒着硝烟,神父的尸体顺着楼梯滚下来,
黑袍下摆露出缝着日文的衬里,你看清楚,冷冻柜里的不是尸体,是……
尸柜突然剧烈震动,冰晶簌簌剥落。
年轻顾先生的眼睛猛然睁开,镶在太阳穴的金线纽扣嗡嗡震颤。
我手中的银针刺入纽扣缝隙,忽然记忆如毒蛇般咬进脑海——
滂沱雨夜,挺着孕肚的顾太太将襁褓递给和服女人。
那女人转身时怀表链子一闪,表盖内侧嵌着的照片上,
穿德式军装的男孩与陆沉幼年眉眼如出一辙。
实验体47号交接完成。
和服女人说的日语混着德语口音,襁褓里的婴孩手腕已刺着樱花纹身。
尸柜轰然炸裂,冰碴混着黑雾糊住视线。
陆沉拽着我撞破后窗,怀表链子钩住了尸体的金线纽扣。
襁褓突然从黑雾中坠出,裹尸布上血绣的德文刺得人眼疼:
记忆载体存活期——十年。
雨幕那头,顾太太的黑色轿车碾过教堂围栏。
她探出车窗的手腕爬满金线,掌心托着的翡翠袖扣正在融化:
沈小姐,你的左手还能缝几针呢
我低头看去,透明化的血肉已蔓延至肘部。
雨滴穿过小臂落在《璇玑绣谱》上,
血渍晕开的图案分明是母亲被剥皮前最后的刺绣——
九岁的我蜷缩在地窖米缸,胸口插着师父的骨针。
5
旗袍血誓
顾太太的洋房浸在暮色里。
水晶吊灯将人影拉长投在彩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