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可他腕间樱花刺青与藤田副官的一模一样。
酒瓶被靴尖碰倒的脆响惊动了恶魔。
藤田转身时金丝单镜片反着寒光,镜框神户1931的刻痕割开我的瞳孔。
他烟黄的牙咬碎雪茄:
沈小姐,令尊替我绣军旗那晚,也这么爱偷看。
铁笼里的血人突然抬头,陆沉破碎的军装下露出缝合线,
胸口皮肤上凸起德文编码——47。
藤田的军刀朝我劈来,我掏出骨针用力刺入掌心。
剧痛炸开的瞬间,左臂透明如琉璃,
金线从指尖暴长缠住刀刃,丝线割裂空气的嗡鸣惊醒了笼中困兽。
你爹不是绣娘!
陆沉嘶吼着撞向铁笼,怀表链子绞断藤田的镜链。
碎玻璃四溅,某片残渣里映出九岁那夜的火光——
举着火把的军阀头子掀起面罩,
右腕蛇形刺青与藤田胸口的缝合线重叠成噩梦。
藤田撕开军装,密密麻麻的人脸从胸口皮肤上凸起。
最中央那张脸蠕动着,金线缝合的嘴角淌出血沫:
桐儿……爹的骨头……磨成了针……
骨针突然挣脱我的掌控,在空中划出猩红弧线。
每根金线都在撕扯藤田胸口的皮肉,黑雾裹着惨叫声喷涌而出。
陆沉拽着我撞破气窗,怀表盖子弹开,婴孩照片背面浮出新的血字:
记忆载体存活倒计时——3天。
暴雨浇在左臂透明化的皮肤上,腾起的白烟里浮现母亲最后的刺绣。
码头探照灯刺破雨幕,神户丸货轮正在起锚,
甲板上穿和服的女人怀抱襁褓,翡翠镯子反光刺痛我的眼——
那分明是年轻时的顾太太,而她手中的婴孩腕间樱花刺青,
正与陆沉胸口的编码严丝合缝。
我们都被缝在同一张人皮上。
陆沉咳着血沫,将枪管塞进我掌心。
骨针突然从雨中飞回,针尾浮现母亲的小楷:
桐儿,杀了我。
货轮鸣笛撕裂夜空,浪涛间浮起无数透明手臂。
那是被篡改记忆的亡灵,手腕全镶着翡翠袖扣,
随波逐流地指向吴淞口漆黑的航道。
7
舞厅绝唱
百乐门舞厅的水晶吊灯将人影切割成碎片。
留声机里周璇的嗓子突然哑了,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夜莺。
我攥着旗袍下摆的金线,顾太太墨绿色滚边的裙裾扫过舞池,
每走一步都绽开血绣的樱花。
今夜募捐的善款,将用于抚慰闸北战火的孤儿。
她对着麦克风轻笑,毒蛇银簪在鬓边闪着寒光。
我后背抵着冰凉的罗马柱,左臂透明至肩胛的皮肤正渗出金线,
顺着大理石纹路爬向舞台。
陆沉混在西装革履的宾客中,怀表链子缠着勃朗宁枪柄。
他朝我比划三根手指——三天,我的存活倒计时正在水晶灯上投出血色倒影。
剪刀刺入旗袍后襟,黑雾如溃堤般喷涌。
吊灯骤灭,留声机发出垂死的哀鸣,宾客们的影子在黑雾中扭曲成骷髅。
我撕开顾太太的衣领,百道金线迸射而出,在空中织成密密麻麻的网。
看看你们捐的善款!
我嘶吼着扯断金线,黑雾中浮现惨白幻影——
商人吞枪时太阳穴绽开樱花,女学生溺毙在金线缠缚的浴缸,
舞娘在霓虹灯下自焚成灰,每具尸体腕间都镶着翡翠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