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想告诉他:志强,爸不在乎这些。
但他当然听不见。
第二天,我的二女儿林雅和小儿子林志明也相继到了。
小雅从上海飞来,一身黑色套装,眼睛红肿,一下车就扑进了志强怀里放声大哭。
志明则是从深圳打车直接到的殡仪馆,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手里还拎着笔记本电脑包。
三个孩子聚在一起商量后事,我在他们头顶盘旋,听着他们的对话。
爸的存折和房产证找到了吗志明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雅厉声打断他,我们应该先商量怎么安排追悼会!
志强调解道:都别急,我已经联系了殡仪馆最好的厅,明天就能布置好。小雅,你负责整理爸的照片做个视频;志明,你去联系老家那些亲戚;我来处理其他杂事。
我看着他们分工,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上一次他们这样团结协作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他们母亲十周年忌日那年。
平常他们连春节都很少一起回来,总是这个说工作忙,那个说孩子要补习。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拿来了各种价位的服务套餐。
我生前从不知道办个葬礼有这么多花样——从骨灰盒的材质到鲜花的品种,从挽联的字体到遗像的相框,无一不标明价格。
要最贵的那个。志强毫不犹豫地指着价目表最顶端。
大哥,这...志明瞥了一眼价格,欲言又止。
爸就这一次了,志强打断他,我们欠他的。
这句话让三人都沉默了。
小雅又开始抽泣,志明低头摆弄手机,志强则转身去签合同。
我看着他们,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场豪华葬礼不是给我的,是给他们自己的。
这是他们弥补愧疚的方式,是他们向邻里亲朋展示孝心的机会,是他们对自己良心的安慰。
多么讽刺啊。
活着的时候,他们连一周一个电话都嫌麻烦;
死了,却愿意花几十万办一场我根本看不到的葬礼。
葬礼筹备得很快。
我的遗照被放大装裱,是我六十岁生日时拍的那张。
那天三个孩子都回来了,老伴还在,我们吃了一顿团圆饭。
那是我记忆中最后一个全家都开心的日子。
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白菊和百合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我的遗体经过精心化妆,安详地躺在鲜花丛中,看起来几乎像是睡着了。
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有我的老同事、老邻居、以前的学生。
他们对着我的遗体鞠躬,对我的孩子们说着节哀顺变的客套话。
林老师走得太突然了...
你们家孩子真孝顺,这葬礼办得多体面...
老林这辈子值了,儿女都这么有出息...
我的灵魂飘在灵堂上方,听着这些话语,只觉得荒谬。
他们不知道我最后几年是怎么过的——每天对着电视吃饭,手机成了唯一的慰藉,期待着孩子们偶尔发来的简短信息或匆匆电话。
守灵夜,我的三个孩子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说话。
殡仪馆提供的小会议室里,他们面前摆着外卖咖啡和点心。
记得小时候,爸总是最早起床给我们做早饭,小雅捧着咖啡杯,眼神飘向远处,哪怕冬天那么冷,他也会起来煮粥。
志明轻笑一声:是啊,然后逼我们背英语单词,吃早饭的十分钟都不放过。
他是为我们好,志强说,要不是爸那么严格,我们可能都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