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皮肤的瞬间,林夏觉得那是自由的印记。此刻那抹蓝色正在颤抖——江川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是他父亲用菜刀砍的,只因他坚持要考美院。
凌晨两点,暴雨转成细雨。林夏掀开窗帘缝隙,对面居民楼的灯光大多熄灭,唯独单元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林建国的衬衫紧贴着后背,眼镜片上蒙着水雾,正仰头数着楼层。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进领口,在地面积水洼里砸出细小漩涡。这个姿势让他的腰间盘突出更加明显,整个人像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
别看。江川拉上窗帘,你爸刚才挨家挨户敲门,差点和保安打起来。他撩起衣角,露出腰间淤青,那老头手劲真大,拽着我不放说要见女儿。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记得初三那年发高烧,父亲也是这样冒雨背她去诊所。那时的雨声混着父亲粗重的喘息,白大褂在视线里晃成虚影。此刻隔着五层楼的距离,那个曾经伟岸的身影在雨中佝偻如虾米。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末端正好触到垃圾箱旁被淋湿的寻人启事——那是她自己打印的,照片还是初中毕业照。
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彩信。照片里是撕成碎片的录取通知书,鲜红的校徽残骸散落在父亲最珍爱的砚台旁。林夏感觉有玻璃渣在血管里流动,每根神经都刺痛难当。更刺眼的是画面边缘露出的血压计:187110mmHg。
川哥,帮我个忙。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把我爸从通讯录拉黑。
江川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删除联系人时的提示音格外清脆,像某种决绝的切割。林夏将脸埋进膝盖,泪水渗进校服布料。窗外的雨声里,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时断时续,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天光微亮时她突然惊醒,发现江川不知何时出门了,桌上放着安定药和温水,药盒下压着张字条:
我去医院看看,你爸凌晨三点心绞痛发作
晨光中,林夏盯着药片上细小的刻痕。这是母亲常吃的抗抑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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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冰封
安定药片在瓷盘里溶解成乳白色漩涡时,暗房的红灯正好跳到安全时长。林夏用镊子夹起底片,显影液刺鼻的气味钻进鼻腔——这是她躲进暗房的第三个小时,只有这样密闭的黑暗,才能暂时隔绝门外那个正在崩塌的世界。
林姐!急诊科刚送来个阿尔茨海默症患者走失...护士的喊声穿透门板,她手一抖,底片滑进定影液。药水溅在袖口,灼出个焦黄的圆斑。就像三年前那个雨夜,江川带回医院诊断书时,她打翻的那杯绿茶。
记忆在红光中显影。三年前父亲躺在ICU病房的模样突然清晰:氧气面罩蒙着白雾,监护仪的绿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母亲攥着病危通知书缩在墙角,纸页上的急性心肌梗死洇着泪痕。而她始终站在走廊,直到探视时间结束也没能推开门。
暗房门被推开时,冷风卷着消毒水味涌进来。林夏没回头,继续摇晃着显影罐:说过暗房不能进光。
你母亲又打电话到护士站了。同事小周举着手机,屏幕蓝光在红色暗房里像团鬼火,说林老师今天把钥匙插在防盗门上一整天。
镊子尖在底片划出细痕。上周父亲把白糖当降压药倒进茶杯,上个月认错她毕业照上的同学,这些零碎的异常像显影液里的银盐,正在逐渐汇聚成清晰的画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母亲的头像在通知栏闪烁。林夏摘掉橡胶手套,指腹残留的醋酸味让她想起父亲书柜里那些发霉的教案。划开接听键时,电流声里传来遥远的蝉鸣——是家里那台老式座机。
夏夏,你爸他...母亲的声音像被揉皱的宣纸,他刚才抱着你的小学书包,说要送你去奥数班。
暗房的红灯突然开始频闪。林夏盯着工作台上未冲洗的X光片,那是今早接